120、番外·少年纪(下)

“寻常少年,也是意气风发,争强好胜的,甚至还能跟师弟吵吵嘴打打架。”

景非桐摊摊手,往后一靠,语气显得无奈和困惑,目光却是含笑的:“唉,为什么这些年来,我的脾气越变越好了呢?”

舒令嘉笑着回了一句:“那可是你送上门来的。”

不错,是他自己送上门去的。

自从认识了舒令嘉,景非桐才发现,自己好像换了个人一样,原来不在意的一些事情,会变得很在意,曾经讨厌的什么行为言辞,原来也可以很喜欢。

这么无趣的世界,竟是这样有趣啊。

他也逐渐会对一个人无限包容,温柔耐心,因他痛而痛,看见他开心,就要比他更开心。

而舒令嘉这个人,从来都是你对他好一分,他要还你十分的,不知不觉间,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好,但景非桐也觉得,自己心里那份感情,越来越不对劲。

他明知不该,但难以自控,这份纠结简直比天底下所有的剑谱还要难解,所有的诗书还要捉摸不透。

终于有一天,在连喝了三坛子芙州香冷之后,他还是冲动地,跑到舒令嘉的院子里,大声问他:“你能不能不光当我师弟啊?”

烈酒灼烧着他的热血,景非桐壮着胆子一把推开房门,同自己的心上人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离这一句话,已经过了两辈子。

当被他从草丛里拎回来的狐狸再一次变成了俊美少年之后,两人相拥着亲吻在一起,他打开那具曾经令他悸动,又令他惶惑的身体,以为毕生的幸福,已经牢牢地握在了手中。

但世事无常,时光亦不待人,他们只能一直往前走,面对欢喜过后的分离与苦痛。

好在兜兜转转,如今依旧在一起。

废墟上的月光映着两人的影子,从庭院中慢慢铺展到了廊下,攀上他们的袖底,衣襟……

景非桐微笑起来,将身体倾过去,吻了吻舒令嘉的额头,说道:“一提起过去的事,时间就过的这样快……时候差不多了吧?”

舒令嘉“嗯”了一声,同景非桐一起站起身来,拿出了之前那截佛骨,走到山峰的最高处。

从虚界搜寻回来的佛圣骸骨已经被复原,正安静地摆放在那里,用一件袈裟盖着。

此时,他的心魔已经随着何子濯的自爆彻底被灭,而佛圣真正的精魄就散落在了灵山一带的天地之间,亦不曾轮回。

如今阴月阴时,月华大作,凝而不散,也正该是一切归位的时候,舒令嘉和景非桐正是为此而来。

景非桐凝神在这具骸骨中注入灵力,舒令嘉则在月华倾泻而下的那一刹那,将佛骨安置了回去。

整具惨白破碎的骸骨立即通体剔透,变得如同玉石一般晶莹。

景非桐收功道:“好了。”

两人同时退开,舒令嘉道:“就这样放着,师尊的魂魄真的能聚回来吗?”

景非桐道:“我方才能够感觉到他的心音,既然佛骨能够成功相融,应该就没有什么问题。大约过得三五年,师尊的魂魄就可以重新聚在一起了。”

舒令嘉道:“那就好,也算偿了咱们弑师这段因果。”

他说罢之后又是一笑:“不过等到他醒来之后,看见整个西天被折腾成了这幅样子,恐怕又要气的快昏过去,闭着眼睛念阿弥陀佛了。”

景非桐大笑道:“人家都说世间最令人惆怅者,莫过于物是人非,现在反过来说,‘物非人是’,那就应该是最值得庆幸的事了。故人都在,要气便气吧。”

他说着幻出青鸾,御剑而起,转身冲着舒令嘉一伸手,道:“走吧?”

舒令嘉挑了挑眉,踩着威猛同样升至半空,被景非桐一拉,两人便风驰电掣一般,很快便向着长天而去,徒留背后银霜遍地,剑气如云。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1

剑影霜寒,世事难料,血火烟尘中总需要一线不灭的剑光,或许前方依旧多艰险,但有此情常怀心间,便已足够。

作者有话要说:注:1出自辛弃疾《水调歌头·和马叔度游月波楼》

明天写小时候哥哥们哄狐的事情,蜗牛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