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溪把她的想法讲给田英听,说到招收女学生时,特意在“女学生”三字上加重语调。
田英听后久久不语,食指骨节弯曲,有一搭没一搭叩响桌面。
约莫一炷香后,田英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眼眸中蕴含着难以言说的震撼。
“你要让女子和男子争权。”
明溪解释道:“不是争权,是一起治理天下。天下之事,不仅是男子的责任,也是她们的责任。”
田英低声重复明溪的最后一句话,她们的责任,单单这样说,她便感觉口齿盈香,心生向往。
有那么一刹那,田英甚至在想,倘若当年她以女子之身统领魏博牙军,而不是选择下嫁薛义山,会不会出现开天辟地以来第一个女节度使。
她想,或许是会的;又或许她压不住牙军,现在已是枯骨黄土。
明溪再次起身,冲田英作揖道:“有一事,还请夫人助我一臂之力。”
“何事?”田英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她截下信后连日赶路,听明溪解释完,紧绷的弦松动,疲劳感渐渐涌来。
明溪笑道:“还请夫人以魏州的名义,招揽我的三叔,”她顿了顿,“夫人安排人手守护清河崔家,想来已经确定我的身份。”
尽管明溪用了“守护”一词,田英的脸上还是浮现尴尬之色。
她两瓣嘴动了动,似乎想解释,却没能发出声音。
对于田英的做法,明溪表示理解。换做是她,她也会这么做。
为了缓解厅中凝滞的气氛,明溪说道:“夫人放心,我三叔与明家其余男子不同。”
“他自幼饱读经史子集,通晓仕途经济学问。奈何三叔天生腿疾,不能行走,无缘科考入仕。”
“实在可惜……”田英闻言唏嘘一叹,“你素日提起琅琊明氏的男子,皆是不屑轻蔑之意。你三叔能得你称赞,想来定是不俗。”
“既如此,魏州自然有他一席之地。”
明溪眨了眨眼,提醒道:“夫人,书院扩招,缺先生。”
田英尴尬地笑了两声缓解尴尬。
她站起来拍了拍明溪的肩膀,道:“虽是做先生,也不可怠慢明家三爷。我回魏州后,便派几人去琅琊接他。”
田英走出前厅,只见一位身穿月白圆领袍的小郎君立在廊下,正对着空旷的庭院。
听到脚步声,刘嫖姚转身,微微颔首:“夫人。”
田英上上下下打量身前的小郎君,美则美矣,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看上去未免有些凉薄。
“你就是那个鬼面小郎君?”田英来的时候听人说起过他。
据说新税制,也有他的手笔。
刘嫖姚笑道:“诨名而已,在下刘劲之,夫人唤在下劲之便是。”
“你怎么来了?”明溪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大步走出。
刘嫖姚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书院扩招所需的费用我已经算好。”
见二人要谈公事,田英伸了个懒腰,由亲兵带路去休息。
“恭送夫人。”
目送田英的背影消失在长廊转角,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向刘嫖姚办公的耳房。
明溪嗤笑:“你何时更名刘劲之?”
刘嫖姚斜了她一眼:“这是我的字,我字劲之,”他话锋一转,“原来你身上流着琅琊明氏和清河崔氏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