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妖妃23

突然,一只手扣住明溪的脑袋。

明溪眉眼轻挑,看向积蓄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的眼睛。男人吻得小心,吻得克制,也吻得十分生疏。

不知过了多久,炙热的唇缓缓分离。襄王神色恍惚,好像心口的疼痛都减轻不少。

冰冷的手捧着少女的脸颊,他眼睫微颤:“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明溪兀自起身,“互相利用,难不成还生出情分来了?”

襄王抓住她的手腕,待触及少女漠然的神情后,他颓败地松开手。

“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明溪沐浴在月光之下,黑发纷飞。

襄王静静地靠在琉璃壁上,目露欣赏:“什么交易?”

“等你解蛊之后。”

“好。”

为着苏正入狱,永嘉帝派禁军包围苏府,强押江家女眷及孩子进宫一事,京城众人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便轮到自己。

京城的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各府大门紧闭,拜帖不送,半分快过年的喜庆都没有。

就这样来到了除夕。

永嘉帝一身酒气踏入关雎宫,彼时关雎宫上下正在明溪的带领下观赏烟火。

不速之客的到来惊碎得之不易的悠闲。

明溪挥退众人,静静地立在庭院中央。她身披厚重的大氅,依旧修饰出修长的身形。

“陛下来了。”许是看在他不久于人世的份上,明溪刻意放缓语气。

永嘉帝手里拎着一坛酒,跌跌撞撞向明溪走去。他站在少女身前,居高临下俯视她越发明艳的容颜。

突然,他身形一矮。

明溪不明所以,低头看去,只见男人双膝跪倒在她面前。

他猛地灌下一大口烈酒,没来得及下咽的烈酒瞬间浸湿他身上的黑衣。

永嘉帝奋力砸碎酒坛:“你说还有多久,这天下就要乱了?”

“不知道,”明溪如实回答,惋惜道,“天下本可以不乱。”

明溪将永嘉帝扶到石凳上坐下,疑惑于她突如其来的亲近,永嘉帝奇异地瞥了她一眼。

她在他对面坐下:“在其位谋其政,天下之所以会乱,和陛下恣意妄为分不开。”

横征暴敛,大兴土木是许多帝王的通病,百姓虽苦,却不至于真就乱了天下。

但凡他不将苏正投入大狱,但凡他没有私捕武将妻儿,还不会引得人人自危。

襄王在原文中之所以被推上帝位,一是李琰已薨,二便是永嘉帝彻底得罪了朝堂官员,三是永嘉帝滥杀无辜,逼得百姓一点活路都没有。

永嘉帝默然不语。

“夜深了,陛下回去吧。”明溪怜悯地看了眼男人。

不是为他就要死去,而是为他出生尊贵,拥有比别人多的机会,明明可以流芳千古,偏偏要做桀纣之流。

路是自己选的,怨不得旁人。

翌日清晨,明溪被宫人的惊呼声吵醒。

睡眼惺忪踏出寝殿,明溪望向被宫人们围着的石桌。

她慢慢走过去,宫人自发为她让出一条道,趴在石桌上的永嘉帝就暴露在她的视线下。

永嘉帝脸颊绯红,明溪伸出手试探性地摸了摸,滚烫的吓人。

“将陛下送还紫宸殿,传陈御医伺候。”没有多余的关心,明溪躺回温暖的床榻上睡回笼觉。

直到午膳时分才悠悠醒来,霍阳照例为她送来膳食。

“陈御医说陛下吹一夜凉风,加上内里亏损,怕是熬不过这个夏天,”霍阳夹起炙羊肉放进明溪面前的小瓷碟中,顿了顿,“张贵妃闹着要给陛下侍疾。”

明溪神色讶异:“她还没出月就要侍疾,身子骨经得住吗?”

霍阳冷笑道:“娘娘一番苦心怕是要白费了。”

明溪了然地点了点头,张贵妃还没想明白,打算借着侍疾的机会给永嘉帝吹耳边风。

“随她去,”明溪漫不经心搅动骨汤,“总有想明白的一天。”

转眼又过七日,新岁休沐毕,一道立皇长子李琰为太子的旨意昭告天下。

随着立太子旨意到来的还有帝王有疾,太子监国一事。

世人尽皆拍手称快。

明溪褪下手腕上的金镯把玩,李琰正好握着圣旨迈进关雎宫。

“父皇立我做太……”圣旨才下来,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来关雎宫和她分享,不想却看见她拈着他送的金镯似笑非笑。

明溪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意有所指:“陛下唯你一子,迟早的事。”

李琰怔楞片刻,突然夺过她手中的金镯揣入怀中,支支吾吾道:“这个太素净,我从国库里寻些好的给你。”

他顿了顿:“父皇身子那般强健都感染风寒,等会儿我让御医给你开副方子好好调养身体。”

明溪笑了笑,没有说话。

送走李琰,明溪半眯着眼。

他终归还有点良心,不至于真让他们这么多年的扶持悉数变为互相利用。

像是约好了似的,李琰才走不久,襄王紧随其后。

“外男不许进后宫。”明溪惬意地为他倒了杯茶。

襄王坐在她对面:“如你所愿,他成为太子。然后你该如何?”

明溪轻笑:“还能如何?等江朗月带着军队入京。”

“然后把他赶下皇位?”

“江朗月回京,要牵制的从来就不是他。”

“那是谁?”

“你不知道吗?”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过了许久,明溪淡然起身:“我要去紫宸殿一趟,你去吗?”

襄王缓缓摇头:“罢了。”

明溪登上辇轿,浩浩荡荡的贵妃仪仗驶向紫宸殿。

宫里的人最会揣度上位者的心意。永嘉帝一碗红花汤灌下去,张贵妃虽有贵妃之位,却无贵妃之实。

而她虽然只是个昭仪,却俨然后宫之主。

辇轿停在紫宸殿前,明溪搀着百合的手款步走进寝殿。

永嘉帝半倚着龙床,见她来面露微笑:“朕以为你不会来。”

明溪坐在龙头圈椅上:“总要来见见,陛下近来感觉如何?”

永嘉帝没头脑地来了句:“朕驾崩了你当如何?”

明溪莞尔一笑:“自然是当太昭仪。”

一听太昭仪的称谓,永嘉帝一愣。

后来才想起在半年多以前他就废去她的贵妃之位,把她贬为昭仪。

他突然想起另外一件事,疲惫地闭上眼:“朕宠幸张氏不过几月,她便有身孕。想来这四年专宠你未有身孕,并非朕之过。”

明溪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她笑道:“那是她有福气,臣妾无福。”

永嘉帝长叹一声,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当初朕说你若得子,男为太子,女为栖梧公主。自己的孩子手握大权,不比仰仗别人的鼻息要好?”

明溪没有搭话。

永嘉帝自顾自说下去:“后来朕想到太子体弱,大权最终还是要旁落,”他眼神逐渐锐利,“你不愿生育,是否是想借太子病弱,独揽大权。”

“你有没有想过,哪怕动过那么一丝念头,”永嘉帝一瞬不瞬地盯着她,“你告诉朕,你是不是也想坐上太极殿正中的位置。”

太极殿正中是龙椅。

明溪缓缓皱眉,这事她从未想过。

不论是她的世界,还是秋婉,又或是宁瑾玉的世界,都没有女子称帝的先例。

见她这副样子,永嘉帝心中明了,他忽然后悔问出这句话。曾经她没有,但他这么一说,难保她不会起这份心思。

经永嘉帝提醒,明溪默默盘算起登基称帝的可能性。

称帝和垂帘听政不同。

永嘉帝虽然残暴昏庸,追随国朝的忠臣良将不少。

她若称帝那便是改朝换代,李家的天下转姓苏,势必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最终遭受苦难的还是底层的百姓。

而垂帘听政自古有之,名正言顺,不需改朝换代,也就无为腥风血雨。

比起称帝,她更愿意选择垂帘听政这条路,至少不会起兵戈。

明溪心中已有定论,反问永嘉帝:“陛下既然觉得太子体弱,为何又要下手药去张贵妃的孩子。”

永嘉帝沉默不语。

他原以为他还健朗,再活数十年不是问题,有的是时间和她耗。也就没想过让旁人生下孩子威胁他们的孩子。

余光瞥见微动的珠帘,明溪替他回答:“张贵妃的孩子在陛下眼里,许是不该存在的孽障。”

永嘉帝气急,一口血喷在明黄龙床上,他手指着明溪:“朕待你不薄。”

“陛下以为此刻能倚在龙床上和臣妾说话,倚仗的是什么?”明溪言辞间不留一点余地。

“很好,你很好……”永嘉帝颓丧地垂下手,抹去嘴角的血迹。

明溪淡然起身:“看来陛下不想和臣妾说话,臣妾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