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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信抬眸,见她端着梨花盏,一双美目半阖,倨傲地盯着皇城天边明烈的火光。他心里突然酸涩起来,抬盏,仰头倾杯饮下。

“长公主,”他有些大胆地盯着越朝歌的侧脸,想借着酒壮人胆的机会把心里话掏出来当面说个干净,可当越朝歌回过眸来,与他目光相接,他又陡然清醒,到嘴的话又吞回心里。

所有招她讨厌的可能,他都不该冒险,也不该沉不住气。

越朝歌见他神色多番变化,最后又仰头饮了一盏,不禁道:“你也有心事不成?”

梁信道:“劳长公主记挂,我没有心事。话说回来,长公主挂念的人,是暗渊吗?”

越朝歌笑而不语。

心事烦闷,不知从何道起。事涉家国,也有许多不能与人提及。

她又饮了一盏,道:“阿信,若一个人的信条自相矛盾,平日行事,又该如何?”

梁信闻言,不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事,道:“长公主具体为何事烦扰?”

越朝歌笑道:“本宫,为情所困。”

梁信心里咯噔一声,五味杂陈。

为情所困,对象必然不是他。早该想到的,昨夜他提了酒来,碧禾说她在旁骛殿,去请了半日,回来报说她在旁骛殿沐浴……

他那时慌乱得无所适从,几乎是狼狈地逃离了郢陶府。他告诉自己,越朝歌尚未扶立驸马,一切都只是她玩闹取乐,可他心里明白,不是那么回事——

她常歇的贵妃榻侧有两个洁白的瓷瓶,上面工笔落墨匀致细挑,画着不为旁人所知的故事;从来傲易的她,马车上绝不允许有旁人的气息,可那日,暗渊从她的车舆上翩然而落;平日里面首只能谈笑,若是抚她寸缕,至少是贬到浣衣庭的下场,可暗渊勾|搂她的腰|身,她惊惶却不曾降罪……

梁信其实心有不甘,可又能如何。

能在她身旁伫立,看她笑靥生花,已经是这辈子最大的荣幸。以他的身份,他虽有妄想,却不敢当真奢求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