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淮阳放帐角,转身见身后的众官皆垂头沉默,不禁道:“有什么话说吧。”
众人起先没有说话,最后一个末等的堂官抬头道:“尚书大人,下官不忍。”
话刚说完,外面传来一声鸣锣。
押送邓瑛的囚车到了皮场庙前。
邓瑛被人从囚车上带了下来。
时有时无的细雨,沾润了他身上的囚衣,然他却因为被绑缚得过紧,丧失掉了大半的知觉,反而不觉得冷。
他抬起头朝皮场庙看去。
皮场庙是太祖时期开建,在顺天府的左面,之前曾是剥皮之所,后来改为极刑的刑场。血污之地,不论如何洗刷,气味都不好闻。然而周遭的树木却长势甚好,几乎遮蔽住了皇城中的高檐,唯剩几片琉璃瓦顶,被雨洗得干干净净。
邓瑛踩着道上的泥泞朝前走,目光却一直没有从瓦顶移开。
从前的时光如瑰丽的旧梦,即便在最肮胀的泥淖里,也能折射出光来。
过了这么多年了,他从来没有将自己视为这座皇城的营建者,直到临死之前,他终于被杨婉摁灭了那颗自毁的心,他才敢直视自己的存在过的痕迹。
红墙金瓦,雕梁画栋,一如大好的河山,风光无边。
无关当朝人心,也无关历史的规则,平等地看待着他这个即将被处死的人,向他致意。
他想要活下去,虽然他知道已经晚了,可是死之前,他好像并没有特别悲伤。
原来和自己的身份和解之后,即可正视自身。刑余至今,他还是第一次,真正问心无愧。
邓瑛想着,轻轻地闭上眼睛,任凭差役带着他穿过庙后的烟树,走向皮场庙。
刑台下的围帐后面,邓瑛被带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