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江雾说是,在审美上,我希望能严苛地要求。李佥不太赞同,他说我们没多少时间了,淘旧物需要大量精力。这期间我们还要物色演员、租赁设备、签合同、给大家买保险、找灯光师、招募志愿帮忙的,能帮忙的最好是朋友,这样不花钱。
黄嚣打断他,说如果片子不能在审美上过关,拍出来没有任何价值。李佥压着火,说你他妈得先拍出来让观众看了,才能讨论有没有价值这回事!黄嚣皱起眉,面露不快,他张嘴要说什么,郑江雾抢了先。
他拍一下李佥肩膀,说:“老李,服化道这边你别操心了。黄嚣做高要求没毛病,我们可以花时间搞。”
“你认真的?”李佥问,“这可能会消耗你百分之八十的时间,效果还不好说。”
“拍电影不是开玩笑。”郑江雾点了头。
蓦地,李佥有些无力。他发现,他根本没办法和这些喝牛奶、吊金汤匙长大的理想主义者,谈什么低投入高回报,谈什么投入产出比。他努力想让郑江雾明白,电影就是一门生意,投入了大量时间金钱,不是闹着玩,是要真金实银见回报的!
满脑子理想、主义、艺术、文明,这你妈又不能当饭吃!
气得不打一出来。居然给自己气笑了。
郑江雾没明白,伸手在他眼前晃晃,“诶,老李,老李!抽抽了?!”
“邪神附体!”黄嚣突然就大吼一声,一惊一乍,差点没给郑江雾吓得原地有丝分裂。他就又跳起来,是方才跳大神的招式,对着李佥直念叨。“神儿,神儿,请神儿——”
“妈逼的。”李佥彻底笑开了,他看着郑江雾和黄嚣,还是没看明白。算了,李佥对着他们说:
“算了。”
郑江雾皱眉,没懂。
“服化道你们决定就行,你是导演,听你的。”
这事,就拍了板,板上钉了钉。
观音像旁边有把梯子,上面是个座椅。李佥爬上去,坐下,抽着烟与观音像面对面。另一边黄嚣又唱又跳,念词充斥每寸角落,一声声地回荡着,激起风波来,不二观音脚踩的荷叶边卷得更厉害。
郑江雾抬头望着,光如雨,绵密地照在李佥身上。整个人都亮起来,郑江雾不自主的,咽了口唾沫。李佥看了会儿,然后就下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这边协商落定,两人打算走。黄嚣不管他们去留,工作室的大吊钟响了。铛铛铛,震得人头晕脑胀。黄嚣进了另一间房,里面有各种石头,小如指甲盖,大如一座山。红的,黄的,灰的,粉的,白的,有些石头花纹瑰丽,有些丑陋不堪。石林般,快没下脚之地。
黄嚣换了身皮衣,短马甲,高跟长皮靴,手执皮鞭,戴猫眼面具。郑江雾惊了个五雷轰顶,李佥反而淡定了,只说这他妈就叫艺术,老子今天悟了。
皮鞭在空气中抽得啪啪响,房间四个角落,三百六十度装置摄像头。黄嚣踩高跟,踩得如履平地,他在石头间穿梭自如,用粗粝的麻绳捆绑石头,他说这叫绳艺。郑江雾表示没看明白,但非常震撼。黄嚣朝着石头们抽鞭子,嘴里各种辱骂信手拈来,一时间这里充满了下流又古怪的氛围。
郑江雾后知后觉,抽口气说:“这是不是叫那个什么s......”
“m.”李佥笃定地接上茬。
同时,两人一起沉默了。
感觉这口烟怎么都抽不完。
黄嚣高声说,你们感兴趣就留下,我再给你们讲讲什么叫绳艺,什么叫——
收声!李佥一握拳打住他,滚犊子,跟你在这儿扯那蛋!
哦,那好走不送!下次再来啊!
来什么来!记得服化道!又黄又嚣的五万只鸭子!
哈?你说啥?
服化道是个大工程,艺伎和服,木屐,各类首饰,常服,置景道具......一摊子的事儿,能在老家办的,郑江雾大多联系朋友帮忙了。需要各大市场去淘的,黄嚣那二神,倒是说得出做得到,跟老郑两人满城跑。有套花魁演出服,黄嚣托朋友从国外邮过来,废了老大劲,李佥渐渐不跟他打嘴仗了。
四合院成了组织据点,有事没事都往这里跑。周伶泷负责买保险,签合同,付款,卡预算。黄嚣在服化道的准备和审美这块儿,还真没得说。王平海扛着摄影器材四处跑,没活儿时,就练练技术。薛云戬忙着准备期末考试,李佥依然专心挣钱。
有一回半夜,郑江雾拿着分镜脚本去宿舍找李佥,这货居然在帮人煮方便面。凌晨一点半,三楼寝室方便面飘香。五口小电锅一字排开,食材自带,煮一袋赚2块钱。据说销量最好时,寝室煮了个通天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