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与犬谋牙 七声号角 1722 字 2024-01-03

李佥没选择“电影”之前,差点做了杀人犯。

他以为杀人就像杀猪、杀牛一样容易,人是畜生,都没区别的。

那年禾冈市的大雪满天飞,零下二十五度,世界白惨惨。李佥手握屠刀,在寒风中站了足足半小时,脸上划拉出细细的血口子。他不晓得手脚是不是冻没知觉了,但刀有千斤重,宽身,尖头,窄刃,铁黑的一把,比冰更凉。

李佥要去杀一个人。

这人是他高中的班主任。半小时前,李佥从家里狂奔出来,脑子里浆糊一片。他埋头去了杀猪厂,屠夫是一远门亲戚,半斤白酒喝得两颊发紫,抓一把炒花生米往嘴里扔,随口问他拿刀干什么。李佥猩红着眼,回头说我去杀一只畜生。门外雪白,李佥的脸更白,白得有些发青,衬着黑浓浓的眉,杀气凛凛可怖。

窗户哐啷作响,暖气把玻璃蒙出一层水雾,有风猛然进来,亲戚看着李佥的眼,打了个颤。话不敢多说多问,一股寒意顺着脚跟往脊柱上蛇行,仿似李佥要杀的畜生就是他。

太他妈瘆人了。这小子。

邪性得很。

李佥提刀往回走,杀猪厂厚厚的血腥味还罩着嗅觉,雪片裹在风里成了帘,大块大块布一样的满城翻飞。他努力从杂乱的思绪里摸出一条路径,怎么杀人,怎么埋尸,血迹怎么处理。家后面三公里处的炼钢厂有熔炉,在那里毁尸灭迹,要瞒过门卫刘二,还需再想办法。

除此之外,他甚至做好要么投案自首,要么亡命天涯的准备。游过禾江,跨越漫长的国境线,从此自由了,那是所有匪徒的法外之地。

然后呢。未来怎么打算。

然后,李佥着了魔一样,怎么都甩不掉班主任压着他妈的场景。班主任按住母亲的头,掐着她细长的后脖颈,裸背漏了大半,那双腿极长极白。听见门口响动,母亲转过头时,漂亮的眼睛里尽是慌乱。

李佥如遭雷劈,有一瞬以为自己走错门,接着他怒吼“我`操`你大爷”就扑了上去。打人是下死手,想杀人的心也是真。手上不知哪来的血,他妈拼命地拦,叫着小佥!小佥你不能犯傻事!

李佥倏然停住。他对上了母亲的脸。

母亲长得美,猫眼,柳眉,唇如玫瑰。李佥酷似母亲,从小男生女相,俊得又邪又美丽。老奇怪了,哪有男生称得上美丽。

可见过他的人都知道,李佥是刀锋,是雪光灿柳,男女都为他倾心。

母亲抓住他裤腿,嘴唇颤抖说不出完整的话,细碎讲着,“小佥,不要。别犯傻。”

李佥就指着班主任,男人脸上血肉模糊,他咬牙说:“你他妈给我等着,你要敢跑,我上你家里,杀你全家。”

现在这把要杀人的“刀锋”停在了半路,拦住他的不是理智和风雪,是一个戴口罩和防风镜的男人,看不清正脸。

此人身高一米八左右,手里拿着几张盗版碟,军绿色大衣罩住整个身体,看不出身形。左手边是一个铺子,隔着玻璃门,店里灯光糜烂,粉红透着紫,紫到发蓝。偶有几句不和谐的声响传出,迅速淹没在风里。

“老弟,看电影吗?”那人说,“黄的。”

李佥挥了下屠刀,没答话。

那人后退半步改口,“不黄的也有,不耽误那么会儿杀猪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