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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李氏心中越想越忐忑,将姿态放得极低开口推辞:“这一身经年旧疾,奴婢是早习惯了的。且奴婢卑贱之身,如何使得……”

娴意似笑非笑地望了大李氏一眼,那目光仿佛霎时间洞察了她那点不可言说的心思,令她如坠冰窖:“你这是说得哪里话。管他旧疾不旧疾的,都断断没有放任不管的道理。再如何缠绵的病痛,总要看一看才好下定论——咱们府上又不是什么贫寒人家,供养你那点子汤药尚还绰绰有余。”

她说着说着,眉眼淡漠地垂下去,掠过大李氏稍显慌乱的面孔:“还是你觉着我做主母的会在此事上苛待你、算计你?”

“夫人多心,奴婢是万万不敢的啊!”

那弱不禁风的女子几乎是脱力般跪了下去,苍白而光洁的额头磕在地上,瞬息之间便红了一片。她强压着声音中的哽咽,却还是在尾音中留下了一点颤抖的哭腔,听着真真儿是委屈至极了。

“好端端的说着话,怎么又不明不白地哭起来了。”娴意手指撑着额角,颇头痛她的样子,“不诊脉便不诊脉了,依你的意思便是。这做派倒像我如何逼迫了你似的!罢罢罢,你自去回屋歇着去罢,我是惹不起你了……原是好意,倒教您老看了笑话了!”

娴意倦怠地挥挥手,便有小丫鬟来请李弄月移步。她几乎是给人半驾着打从房里拖去了屋外,云里雾里地便到了门口。

临转身,她还听那虚伪至极的女人与那医者连番告罪,做了十足惭愧的样子:“是我管家不严,今儿可不是失了分寸,可怜我一片好心……”

不是!不是如此!

大李氏脑海中如有一道闪电劈过,脑筋骤然醒转——中了这毒妇的计谋了!可惜此时悔之晚矣,小丫鬟将手搁在她脖颈上,皮肉与皮肉的缝隙间,有一道寒冷的物什紧贴着她,激起一片战栗。

她一时鬼迷心窍,竟被吓住了,惊恐得不敢说话。

小丫鬟附在她耳边,幽幽道:“姨娘身子一向不好,倘再摔伤了,奴婢可不知该要如何与夫人交代。青苔湿滑,您可务必仔细脚下。”

雕着松鹤纹的门扉在身后合拢,“吱呀”地一声响,隔绝了夫人与张府医的话语。李弄月心上的门仿佛也与它一同合拢了,坠落进无边黑暗当中。

李弄月跌跌撞撞地逃回了自己房中,一路上引得阖府侧目。护送她的小丫鬟早已不知所踪,唯有她自个儿,恍惚着推开侍女,跌坐在床边地上。

“她要动手了……她要来,杀死我了。”她盯着虚空喃喃。

送走了张老爷子,娴意难得拈起一串念珠,绕在手中慢慢把玩。她平素并不信什么神佛,也不知从哪里寻来了这玩意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