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她的眼神太过凉薄,又许是管家亦心中有愧,他只是略微与娴意对视一眼,便已心虚地低下头去,再不敢看她。娴意盯着管家佝偻的背,心中悲凉一片。
管家心中正没底,便听她幽幽开口:“事已至此,还替他掩饰什么。他当年舍了我去给王巡铺路,如今又扭扭捏捏地不肯见人是做什么——与他说一声,我不是祖母,更不会将剑架在他脖子上。”
“只是想当面问问他罢了,怎么,他怕了么?”
“三姑奶奶莫要为难老奴。”管家低声道。
娴意先是一怔,旋即笑出声来。
“为难?我为难你,还是为难他?他将我祖母害死时,为难不为难?将我送走时,为难不为难?眼看着祖母衰弱而死时,他为难不为难!”
她越笑越大声,简直乐不可支:“下手时,他便有一颗豺狼心,什么毒辣心机都使得;过后却又后悔不迭,连见一见我这苦主的面都畏怯!他活了几十年,又有哪处算是个人!”
“多么尽职尽责的父亲啊,为了他儿子,他什么坏事都做得!他又品行高洁,日夜饱受良心折磨!”她哈哈地笑着,一把推开老管家,“去告诉他,想就这么算了,他做梦!”
霍宸分心听着门外的官司,适时回过头去,恰逢娴意杀气腾腾地走过来。他的夫人沉默地望了他一会儿,好像稍稍红了眼眶:“侯爷,我们家去罢。”
他一挑眉:“这就回了?不继续砸了?”他夫人这气性好似不如他想得那么大?
“不砸了。”娴意旁若无人地将额头抵在他手臂上,左右晃了一晃道,“我们回家去,我想回家去。”
“好,我们回家去。”他的手掌在她头顶上顿了几息,终于春风拂面般覆了上去。
从王家到二人暂居之处的路往回走,路边是一条水流声颇为悦耳的小河。娴意夫妻两个半路下了马车,沿着河岸慢慢走过来,权当是出来散步。
夜风清凉凉地拂在面上,很有些醉人的意味。
“我想要借侯爷的面子,去做些狐假虎威的事。”沉默了一路的娴意,终于在家门口说出了这句话。
霍宸平淡地应了:“嗯,待老皇帝死了随你折腾。”反正老皇帝也没几天活头,这会儿应下了倒也不耽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