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被上飞快地洇出一片暗色的水渍。
宁堇在她床边搬了个小杌子坐着,无声地陪伴着娴意。她心中明白敬爱的长辈仙逝会令人备受打击,便是锦书和雪雁知道了这事都忍不住立时红了眼眶,更遑论娴意这个备受宠爱的亲孙女。
但娴意现在并不是一个人。
“夫人若心中苦痛,不妨哭一哭罢。”她将手搭在娴意肩上一下又一下地顺过去,“若能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总比凡事憋闷在心中来得好……且您现在是双身子的人,更该要顾忌自身才是。”
娴意忍不住发出一声悲鸣似的呜咽。
新婚时才收到平州递来的书信,再有消息时,竟已是天人永隔。
她还没来得及写信告诉祖母说,你要做曾外祖啦。
“时不我待……”娴意埋在锦被里,发出一点破碎的泣音。宁堇侧耳去听,却只有翻来覆去的一句时不我待,心中暗叹。
不单是王家老太太的死讯,便是几个月前派去平州送信的人,也没能平安归来——因归来途中信使葬身江中,今日来的其实是两份讣告,信使身上来自王老太太的最后的信件也都尽数毁坏或遗失了。
娴意的悲泣断断续续,天光也从大亮渐渐转到昏沉。几个大丫鬟挡住了侯府冗杂的庶务,宁堇则守住了她,伴着她渡过这一道难关。
她在宫里度过了那么多年岁,见过了那么多悲欢,不比年轻的丫头们容易被情绪感染,是最合适开导娴意的那个。但现在,宁堇只是在一边,付出沉默地陪伴。
夕阳西下时,娴意终于安静下来。
“唉……”宁堇俯身去看,她眼睛红肿得不像话,脸颊上尽是狼狈的泪痕,一头青丝在床铺上凌乱地散着。她们年轻的夫人哭了这样久,终于沉沉地昏睡过去。
宁堇叹息着将锦被往下拉一拉,露出她下半张脸好透气:“哭罢,哭罢,这会子哭够了,往后心里才敞亮……”
她帮娴意理好散乱的鬓发,无声地退出来。
这一觉直睡到夜幕星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