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英国人。”我说。
“不,只能说他的国籍是英国,但他大部分时间都成长在这里,很美的地方。”
“他爱你。”我毫不留情。
萨沙淡淡瞥了我一眼,微笑道:“我知道。”
我低下头哽咽几分,喃喃自语般地问:“那么你来这里是为了缅怀他?”
“是。”他回答得倒是坦诚:“我很喜欢他,他是个好孩子,尽管总是不听我的话......”
“他不会希望你叫他好孩子的,因为他想得到的是你的爱情。”
“可我的爱情不已经给了你吗?”
他目光灼灼地看我,我下意识地躲避。
风里传来他的轻笑,声音绵延至很久远的时光,他边摘着浆果边说:“我和他在战后就认识了,1945年,彼时的他还是个少年,你知道,那个时候德国人的日子不好过,他是英德混血,父亲是英国人。这很重要,因为有这个身份,我才能帮助陷入危难的他去往英国。”
“你救助过他。”
“是的莱茵,我救过他。于是49年理查德派来执行计划的特工时,我惊讶地发现居然是他。那个时候我很生气,叫他回去,可他总是任性,不听我的话,还锲而不舍地去寻找你,找到你了还邀功似地带到我面前,当然,也是因为他清楚我一直想要见你。莱茵,你知道的吧,是我把尤利安要找你的讯息告诉了理查德,监听那个电话的人,是我。”
我默然点头,心里被一根钩子狠狠勾了一下,很痛。
萨沙掏出手帕擦拭一粒树莓,走到我面前塞进了我的嘴里。
“很甜的,你尝尝。”
酸甜的汁液在口腔中弥漫,我抬眼看他,他只是很轻很浅地笑着说:“你可以恨我的,毕竟,我如果不告诉理查德这件事,不参与这项计划,你也不会......也不会......”
“也不会什么?”我抓住他的手,突然忿忿起来:“你说下去啊,你为什么不说下去,怎么,愧疚快要让你呼吸不过来了吗?”
“萨沙,你又何必要引我恨你,你明明知道我恨不了你,而我也分明知道,你没有一刻不再后悔当时的决定。”
“你又如何知道?或许,或许我乐在其中......”
“那你的眼泪都是为何而流的呢?你又是为何爱上我的呢?”
我捧住他的脸,逼他看我:“你痛苦得快要撑不下去了,是吗?那你为何不回头呢?”
萨沙眼睛微微睁大,清亮的眼泪便滑了下来,却依旧带着清澈的笑意。
“因为除了你这件事,所有的我都不后悔。因为不后悔,所以不会回头。”
“那尤利安呢?你有没有想过他,他已经猜到了是你,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的痛苦却无法言说......他强撑着一切,你不心疼他吗?”
萨沙恬然微笑,有些出神地说:“当然心疼,心疼得要死,恨不得代替他疼......可是,事已至此,无论如何都无法挽回了。”
“不。”我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以你的计谋定是有很多挽回的时刻,可你偏偏不要,因为你在折磨你自己,你用对所有人的愧疚狠狠刺伤你的心脏,你是个受虐狂,你说得对,你乐在其中!”
声音带着愤懑不已的情绪,宣泄完后又后悔万分地把他抱在怀里,哭着说:“可我们都是如此爱你,尤利安,我,艾伦,每个人都深爱着你,萨沙,你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
他轻轻地从我怀里挣脱出来,无奈地给我揩泪:“你总是这么心急,我不是说陪我几天,就会告诉你一切吗?”
“然后呢?知晓一切又如何?你要怎么做?”
萨沙转身看我:“你想我怎么做呢?”
我愣住了,随即咬牙说:“我要你去美国!”
就像多年前一样的动作神情,甚至更加坚决,我抓住他的手腕,说:“去理查德那边,美国人会动用所有的力量保住你,只要你能给他们带来利益,他们就会保护你,否则你会......”
“会被怎样?会被肃清?”萨沙轻飘飘地问,好像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