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在了。
从昨晚到现在,她第一次这么清晰明确地感受到。
陆雪梧深吸了一口气,从头上拆下了一个簪子。
那是她的嫁妆,当年大婚的时候戴在头上,这么多年来一直放在梳妆台前的首饰盒子里,即便再也没有戴过,却也一直不曾收起来,就一直放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穆恒心粗,从来没发现过这个细节。
这一直都是陆雪梧的秘密。
陆雪梧松开握着穆恒的手,两只手捏着簪子的两端慢慢地用力旋开。铜制的簪子是中空的,她从那里面倒出了一个小小的黑色药粒。
她半眯着眼睛捏着那药粒,对着棺木之中的穆恒叹气:“当初,你在爹娘和我面前吞下你的聘礼之后,我就觉得……我不能输啊,也得弄一个像样的嫁妆。喏,这就是我准备的。你当年吞下聘礼的时候发过誓,会一辈子对我好的,可是……你看,你食言了,我的一辈子还没有走到尽头,你就……把我一个人扔下了。”
陆雪梧低头看着棺木里躺着的穆恒,微微低下头侧过脸,像是在倾听什么的模样,顿了一顿才继续轻笑道:“狡辩?我不认的……不能按你的一辈子算,得按我的算。所以,你就是食言了,就是对不起我,我生气了。”
静寂的灵堂内没有其他声音。
“你知道的,我性子急,从来不讲究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要是气到了,当场就要发作算账的,尤其是对你。”陆雪梧脸上的笑带着几分浅浅的纵容:“但是你看,这一回我已经多等了一天了……你什么都不告诉我,长戈他……也并不想与我说这些,我竟只能躲在暗道里面偷听……才能大概拼凑出让你这么义无反顾丢下我的原因。这都是你的错,我要跟你算总账的。”
躺在棺木之中的穆恒仍旧一动不动。
任由陆雪梧抬起手,将指尖捏着的那小小的一颗药塞到了嘴里轻松地咽了下去。
陆雪梧眼角还挂着泪花,脸上的笑却是灿烂了起来。
比起这一天一夜以来的任何时候,都要开怀和轻松。
“现在,我要去找你算账了,你最好……还留在原地等着我去揪你的耳朵,不然……不然这账就不是这一辈子就能算完的了,得下辈子……好吧,不管你有没有在原地等着我,我都已经打算好,下辈子……还去找你算账了。”陆雪梧靠在棺木旁,身体渐渐无力地滑下,侧靠着架起棺木的台子,喘了一口气半闭上眼睛:“我当年特地弄到的这种毒药,中毒而死脸色不会青紫难看,红润一如往昔……可费了好大功夫呢……所以一会儿见了……可不许……嫌弃我难看……嗯……我知道……你……不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