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澈紧咬牙关,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他的感观变得虚渺, 好似体内有一只柔若无骨的手极尽抚慰着他, 又隐含凌乱的肆虐,他有种感觉,若是一旦开口,他就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甚至怕会伤到吉祥, 喘着粗气把人往外推, 吉祥却靠上去, 柔软的双臂环住他的身子, 是护人的姿态:“别动别动, 良朝你别怕,我们马上回家, 到家就给你请大夫。”
十一孤零零地站在街边, 望着那驾去远的马车呆立一阵,忽然提步追了上去。
等回到卓清府, 穆澈一身锦地衫子已叫汗水浸透了,汗珠一滴滴沿着他的额角滑到下颔, 两条漆黑的裁鬓直如湿鸦。
他的眼神明显散乱,嘴里不由自主地念叨什么,吉祥一个人架不住他, 袁邻袁邵左右扶着公子到厅里,只能听见他反复低语:“我要他一只手,我要他一只手……”无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良朝,你看看我,我是临儿,你别吓我。”吉祥眼泪无声地滑出眼眶,紧紧托着他的手臂,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良兄!”
随之赶来的十一也被这样的场景吓到了,穆澈背对着他,看不清脸色,十一自己的唇角反而发抖,向穆澈走过去两步。
然后,穆澈毫无预兆跪了下去。
一声沉重的闷响,不约而同几声惊呼。穆澈紧咬牙关,一手借着吉祥的力量,一手青筋爆凸地扳着花梨桌腿,好不容易站起来,拄在案上的手不听使唤,袁邻以为公子在找水杯,连忙递去,被穆澈反手掼在地上。
那真是银河乍裂的一声响,没人想到,这个温文的男人能够爆发如斯力道。十一手背被飞溅的瓷片划出一道细口,却感觉不到血流的温度,他怔怔望着眼前孱白的背影,耳闻一声叹息:“穆允臣。”
那声音是从喉管里挤出的,十一以为他会骂他,可那嘶哑的声音是依旧克制的、没有责怪的:
“穆允臣,你是东府雏凤,教导的话轮不着我说,只、只一句……你有锋志俊才,不要用狷狂毁了自己。”
字字轻淡,字字剜心。
十一空洞地立在原地,浑身僵硬,良久不能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