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母是讲理的。刚刚那一番,伯母不提吉祥一字,非但讲理,且是疼他,也正因如此,他才愧无余地。
治理家室,一味宽宥和软的确不行,母亲正因是这样的心性,才将管家的庶务托予长嫂。
可是吉祥啊……穆澈想,她既非他的僚属,也非他的奴婢,他如何能用这些约束她?
然眼下不教明这些,将来,她又怎样用这些约束别人?
想起将来,远隔着父母的苍山渌水,都在穆澈心里迢迢脉脉起来。
小小一只花伞遮不住四面急雨,两个姑娘的鬓肩一忽儿都湿了。穆澈道:“做什么雨地里站着,还不进来。”
吉祥回神,觑着小脸到檐廊下,穆澈见她身上半湿,一副可怜见的,笑没好笑气没好气,“一眼看不住便要生事,你可怎么好?”
湘辰还跪在地上,穆澈命她起身,湘辰伏地不起,泪颜柔孱。“湘辰犯下错事,无地自容,请公子莫怪吉祥,是我求着她的。我……”
想到自己满腹的心事委屈,后头的话被伤泣淹没。
吉祥想帮腔几句,又不敢在萱宁堂乱说话,两下没拉动湘辰,还是穆澈将人扶起,把书信还给她。
“关雎之义是人之天欲,本无可说。只是府里有府里的规矩,姑娘的心亦在外头。”穆澈短作一想,“姑娘若愿意,我可以做主。”
他没说做的什么主,吉祥第一个听明白,没什么神采的眸子倏然一亮。
湘辰梨面冉冉,怔了一会子,拭泪却道:“不……”
吉祥诧意地看着湘辰,这傻姐姐,她知不知这是多难得的机会?穆良朝金口一开,她就可以和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在一起了,怎么可以说不呢?
穆澈掩住身畔欲开的口,殊无诧色问:“姑娘不愿吗?”
湘辰像一枝弱柳,折身向穆澈深深一福,“湘辰铭感公子大恩,只是,我与他已约定,三年后开科,他榜上有名,便来……便来……”
说了几声“便来”,泪洗如润脂的脸隐然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