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景澈眉心微动,低声道:“侯爷……”
甬道尽头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有人催促着杨帆离开,定边侯最后看了张景澈一眼,毫不犹豫地转过身,往来处而去。
“差不多是时候了,”他不知是惆怅还是涩然地想,“他没了牵挂,是时候离开了。”
定边侯下定决心之际,宫里的刘彦昭正在焦头烂额,不过短短两日,奏疏雪片似的堆满御案,几乎将新帝埋在里头。粗略一翻,都是弹劾张景澈的言辞,一封比一封诛心,大有不杀此人,满朝文武就要血溅盘龙柱的劲头。
自古杀人偿命,何况张景澈杀的不是一般人,而是当朝国公。纵然沛国公父子下狱候审,终究是京中亲贵,由不得旁人当成畜生一般生杀予夺。
在京中世家看来,张景澈这般行事,不仅是滥用私刑、触犯王法,更是赤裸裸的挑衅。如若不杀此人,如何以儆效尤,如何维系住世家权威和朝局平衡?
所以,张景澈非死不可!
世家的攻讦越是凶猛,刘彦昭的态度越是耐人寻味。他当然知道,这把刀已然作废,顺应人心地折了才是上策。总归他现在是皇上,多的是无依无靠的寒门子弟愿意为主分忧,这把不成,再换一把就是。
可刘彦昭也知道,自己能坐上这把龙座,张景澈居功至伟,哪怕嘴上不说,底下人也看得分明。如今天下未定、掣肘未除,贸然处置了张景澈,落在底下人眼里,难免觉得心寒。长此以往,再想如臂指使的招揽人心、对抗世家,怕是没那么容易。
更何况,还有那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悸动情愫缭绕心头,叫刘彦昭持笔的手犹疑不决,久久落不下一个“准”字。
殿外就在这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贴身内宦月照躬身俯首,驯服道:“陛下,太后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