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馆内的众人喜气洋洋,将红灯笼高高挂起以彰显节日的氛围。临近年关,住店的旅客减了不少,我因住了有段时间,很得旅馆老板娘关照。她是个有些年纪的慈祥的孀妇,独子早亡,旅馆是死去的丈夫留下的,她自己操持运作起来,算是一门合适的营生。

她是极热心的,有时热心过头,让我却不自在。过年那日店里有席筵,本地的伙计回家过年,留外地的几个一起度过。老板娘关心我一个人,自己脑海里认定我是个可怜的角色,一个劲邀我过年一起。为了避开这种关爱,我宁愿把自己送进寺庙里。

因此我又造成了现在的麻烦。

我腊月二十九上山。三十的清晨,我还在被子里躺着,修文不晓得从哪弄来一身大红的衣裳要我换上,说是必须得应过年的景儿。他将衣服往我床上一搭,笑眯眯地看我懵懵坐起来。我刚起床,眼睛干涩,揉了揉眼下,叫他把那些刺目的衣物拿走。“你几时见我穿过红色的?”

“那么也不打紧,”他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里头攥着一枝红梅,“戴只红花呢?”

我只管穿衣,他随手将梅花搁在我床头的小桌上,在我床边坐下,“嗳,今天晚上怎么过?”

“不怎么过,跟平常一样。”我一边应声,一边系着袄子的带子。不过睡醒不久,身体有些乏懒,指头笨拙地不听使唤,带子系得松松缓缓,不像个样子,只好解开重系。修文看不过眼,倾身过来给我系上,他衣服上的寒气散发到我脸上,激得我意识为之一清。

“至少过年得热闹热闹吧。”修文有不同的意见。

“我来本是你说山上过年清净,不需要管些繁文缛节。”

“不错,可是”

我随便岔开话题,不让他再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