湘裙,你要知足!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你的人生将再没有任何辛苦——你的面前只剩下老死。
我这样努力说服自己,仿佛也说的通——我似是可以做到不爱蓝剑。
可是公司这么狭窄,又时常一起开会,不想见也能见到。人们说蓝总是个情种,自太太去世后绝不再娶;人们说蓝总十分义气,即使现在已经接管了叶家的所有产业,公司的名字依旧叫作“叶氏”。
偶尔我们两家公司有意见相悖的地方,在探讨的时候,他抬起头注视我,等我给他一个答案。他虽面色平静,但眼里却流露出熊熊烈火;我却冷静地近似冷酷。
我忽然明白这痛楚的麻木:无所谓喜悦或是悲伤,只慢慢地走下去,就算是向着牛角的最深处钻,也仍然得继续。
就像记忆里那片海,虽然日渐遥远,却好像始终存在。小小的玻璃球,冰凉地落在掌心,寂寞、漫长又略微哀伤。
我想起自己的17岁,几十年后,我仍然清楚地记得在课室黄昏微雨的天气里,于碌碌众生中的那一个不同寻常的小男孩,他的灵动的双眸,在目光呆滞的人群中,便如一对灿灿生辉的明星。
在我当时所经历的人生中,还是第一次看见这样与众不同的男孩。我想年少的我们并不是真正爱上了谁,不过是爱上了爱情本身。
但是不待我真正想明白,就已经和它玉石俱焚。
在南中国,永远充斥着雨、台风、炎热和潮湿,而这些,正是我出生和长大的印记。
所以干燥的城市,反而让我时时不惯:这分明的四季,即使清朗、即使磊落,即使对身体有益,我也觉得失落。
我期待雨季,期待被淋湿,期待与雨水浑然一体。翩翩,你说,我们为什么不珍惜唾手可得的幸福,却非要追求没有影的幻象?哪怕粉身碎骨,仍然万死不辞。
翩翩,你说,若我们只是因为不甘,或者困惑,或者缺失,甚至贪婪而爱,这样的爱是否能够被救赎?
翩翩,还记得我们抽过的签么?这几十年的时光,转瞬就过去了,离开你后的日子,我再也没有占卜过命运。那些箴言,即使准确,又有什么用呢?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就算已经知道,也只会徒增无奈。
翩翩,你说,有预知能力真是一件幸福的事么?我们提前知道,却永远无法避开——如果能够避开,只能说明那命,算得并不准确。“烟花不堪剪,无物结同心”,这是我的偈语吧。
佛说,八千世界,我们不过是微尘中的微尘。就像那远峰的山雾,散了便散了,对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影响,尘归尘,土归土。
可是,我们与山雾到底不同,虽然生时不带一物,死时存留尘世的思念,这到底值得庆幸,还是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