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大约能勾起最深入骨髓的记忆。她的面前摆着熟悉的菜色,眼前坐着熟悉的那个人,恍惚间只不过是又一个在承乾殿里玩到天黑的日子,万岁赏下菜来,巴公公拎着朱红色的食盒进来,冷冰冰地放在他们面前。
李承衍轻轻拿起筷子, 先夹了一口慢慢咽了,而后微微向她一笑:“你看,我没有下毒的,吃罢。”
这一年多来,数次受伤,数次别离,她都没有掉过眼泪。
可他这一句话出口,三琯的眼泪却几乎落了下来。
何至于此?他们何至于此?
“十一…”
三琯泫然欲泣的表情让李承衍也有些动容,缓了又缓,才开口。
“但凡…但凡我还有选择…”他的拳头握了紧,紧了松,“在你承欢膝下无忧无虑的那些年岁里,承乾宫里的我,无时不刻都有着现在的你的心情。”
什么都不可相信。没有人可以相信。
“自太子死后,我的乳娘每三天换一批,其余人像牲口一样养在承乾殿的偏殿里。”李承衍淡淡地说,“谁与我略亲近,父皇便草木皆兵,生怕她别有用心。”
“满朝臣子他不敢尽信,处处皆有防备。父皇亲口对我说,这宫里除了我,他只信得过两个人。”
“巴公公和你师父。”
“数十年恩宠,入承乾殿如入无人之境,金银珠宝赏赐无数。旁的道观里小道童,一年四季菜里不见荤腥,日日劳作。你在冲虚观中,衣饰珠宝甚至比宫中正统的公主还要更胜一筹。”
“可你师父,是如何对待我父皇的?”
三琯抬起眼睛。
李承衍的语气平静,脸色也平静,可是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她从小认识他,知道此时他心中已是怒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