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26】

之后的每一天,许梅芬都活得如履薄冰,她不知道到底有谁在看她,在观察她脸上有没有出现奇怪的、不合时宜的表情。

大家都在笑的时候就得跟着笑,如果不该笑的话,谁笑了,那么谁就将成为那个被绑在十字架上受折磨的罪人。

但是上面的老师似乎更喜欢严肃一点的学生,因为他自己就是不苟言笑的,他喜欢他的学生保持端庄,于是要求所有的学生保持着他喜欢的那种笑容。

许梅芬不敢不笑,也不敢笑的太过,尽管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笑的事情。

她活得越来越胆战心惊,越来越小心翼翼,慢慢把自己变成了一只变色虎,尽最大可能的根据周围环境而改变自身的状态融入,因为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有可能是上面派来的间谍,潜伏在学生中出卖同伴的利益讨好老师。尽管许梅芬以前也鼓励学生打小报告,现在她不得不去想,这是不是一某种奇怪的轮回或者报应。

现在的生活就像游走在钢丝上,每走一步都得打起万分的小心,否则下一步就有可能直接坠入万丈悬崖——那个治疗房间无疑是让所有人谈之色变粉身碎骨的存在。

许梅芬每日每夜的睡不着,她发现自己的头发在掉,幸好是儿子的身体,可是就是这样,每天早晨醒来发现枕头边上掉落的头发,还是让她眼下的清影越来越深。

根本就不是人该受的罪!

在这里待的越久越清楚,明明一个人什么都没有做,可是有的时候就是什么都没做,也能成为被攻击的理由。

她想要逃出这个该死的地方。

她尝试了一次,成年人相对缜密的思维让许梅芬在心里做好了计划和规划,她试图在所有人都放松的前提下,顺着围墙爬出去。

然而最终失败了。

她高估了自己这具身体的体力,或者说,袁和平原来的身体或许可以,可是在长期休眠不当营养不良的情况下也无力再支撑她翻过围墙。

许梅芬被抓到治疗室再次进行了一次治疗。

如果上一次的惩罚是五分,那么这一次为了“以儆效尤”,所有学生都被勒令到房间外面围观,电的强度也被加大了,她被痛的死去活来,恨不得去死,可是死也成了一种奢望,周围有无数双眼睛都在盯着,一旦失败,则会迎来强度更高的“治疗”。

许梅芬彻底地老实下来。

她的精神已经完全的驯服了,偶尔在那些思维还算活跃的时间里,想起儿子,她本来已经麻木的心又阵阵抽痛起来。

她在这里才待了几天,就已经无法忍受,可是袁和平确实在这儿呆了起码一个月,这一个月他到底是怎么熬下来的?

在这具身体里待着,有的时候也能感受到儿子的心愿。

与其说那是“瘾”,不如说是信念。

时间在这里没有很大的概念,所以许梅芬干脆忘记时间的流逝,她已经逐渐掌握了在这里生存的残酷法则,挨的批评次数很快就降了下去,可是她身为成人的身份在这里并不占据太大的优势,每一个在这里待久的人,就算只是十岁出头的孩子,为了避免去治疗室,也活得像一个人精。

也不知过了到底多久,许梅芬终于等到了家人的探视。

她看见了自己的那具身体,可是就算看见了也不敢跑过去,谨慎的问过老师,才慢慢地走去。

“最近待的怎么样?”

“许梅芬”随口问,“在学校里学到了些什么东西?”

她想离开这个鬼地方!

许梅芬把目光移向了自己的身体,很清楚现在那具躯壳底下的人其实是儿子。

离开的话不能直接说出口,可如果是和平的话,一定知道自己的意思!

许梅芬一边敷衍着回答问题,一边隐晦的暗示着在这里已经学够了,可以回去的消息。

她心情极度地雀跃起来,可是很快又凉了下去——看见“自己”的眼神冷冰冰的。

“学够了吗?”她从未觉得自己的声音有那么冷过,“许梅芬”勾起唇角,说,“这才在学校里待了几天啊,别是不想吃苦,所以扯出来骗人的吧?”

许梅芬觉得这话很耳熟,她恍然想起这话是从前,她对着提出想要离开老夫子教育机构回家的儿子说的。

——他恨她。

这里是一个不见天日的地狱,而她亲手把自己的孩子推进了这个地狱里。

所以他恨她这个当妈妈的,现在在报复她,不愿意原谅她。

这个认知比这些天的煎熬更难以让许梅芬接受。

负责人也笑眯眯的,在一边张嘴附和:“现在正在巩固治疗呢,是最后的冲刺时期了,等过了这一段时间之后他就会彻底地治好了。”

可是谁也没料到,最后“许梅芬”在临走时又突然改了主意,把“儿子”给带走了。

两人的身体就这么换了回来。

“谢谢你。”他打了个电话给陶甜,没有说些什么,可是彼此都知道是为什么。

“就这样?”陶甜说。

“毕竟是我妈。”袁和平淡淡地说。

……

送走了一个学生,又进了笔账。

负责人满意地拍拍钱包,洗澡入睡。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部分差不多过去了,还会交代一下后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