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课上上的那些东西也没什么很大用处,虽然美名其曰是传统文化,但是许梅芬好歹也担任了十几年的班主任,肚里的墨水还是有的,老师在台上讲的那些三字经弟子规根本什么用也没有。
然而她不敢再露出丝毫不满意的表情,许梅芬没有发现,尽管只过了几个小时,但她现在已经被环境潜移默化了许多,脸上的肌肉习惯性地牵了起来。
本来以为上个传统文化课就到此结束,没想到上完课之后还要对老师进行日常的感恩。
每个人都变成了讨喜的喜鹊儿,嘴里好听的话是大段大段地往外蹦。
“是老师拯救了我们罪恶的灵魂,让我们从此心向光明……”
“我从前是愚昧无知的,可是在听了老师发人深省的讲话之后,我就突然意识到了自己从前的愚蠢!”
负责人点到了袁和平头上。
许梅芬这下完全不敢顶嘴了,她当了十几年的老师,还是语文老师,知识的储备量比起其他学生那就不是一个量级的,说起话来更是有文有采,赞美的台上的男人终于露出了一个满意的笑脸,对他的态度也放缓了一点,然后就继续点了下一个人。
发觉周围人艳羡的目光,许梅芬暗中有点得意,她得了负责人的夸奖,现在觉得批评好像也没什么的。
嘴甜一点,脑子活络一点,在这里不也活得挺滋润的。
体力比想象中的要消耗多的许多,许梅芬熬过一个早上又熬过中午,肚子都忍不住咕噜咕噜响,她还是不能吃东西,只能喝了一大杯水,下午又是齐声朗诵又是感恩的,她实在是撑不住。
脑袋都饿的有点发晕,心里终于开始埋怨起学校的规矩,就算真的要惩罚也不能罚学生饿一整天啊,那人能受得了吗?
她现在都已经在学校里待了这么久了,家里的人怎么还没发现有异常?
整整一整天都没吃东西,到了晚上根本就睡不着,许梅芬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转,最后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第二天一早起来,脚下都虚软地像踩在棉花上,许梅芬也管不得家里的情况了,洗漱完就直冲食堂把早餐给吃掉。
结果刚放下碗筷,就被负责管理袁和平这个宿舍的小组长叫了过去。
“你这两天表现很不好,一共扣了五分,是全寝室最差,要去接受惩罚。”
扣了五分?许梅芬差点就叫出声,她不是表现的挺好的吗?
“顶撞老师扣两分,上课走神扣一分,在宿舍里坐的时候莫名的笑,扣一分,冲去食堂吃早餐,没有形象,扣一分。”
明明是年龄差不多的男生,可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冰冷的刺刀,狠力的扎在人身上,把人戳出一个又一个的血洞洞。
许梅芬觉得心里好像被扎了一个洞,刚从那里不断的灌进去,凉的冷心冷肺。
“那怎么罚呀?”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带了一丝颤音。
男生笑了笑,不知为何许梅芬从那张稚气未脱的脸上看见了一丝报复性的快意:“那当然是进治疗室了。”
治疗室是什么地方?
许梅芬听见这个名词之后,反而松了一口气,她事先就被负责人带到这里看过,负责人介绍说,那些得了网瘾的喜欢早恋的,上课不爱听课的都是脑丘有了问题,所以需要一定的刺激治疗,只要定期的带到这个治疗室,治疗一下就会大有好转。
她是很相信这说辞的,毕竟儿子袁和平这回回来就再也没有开口提过要打开电脑,在之前简直是不敢想象的事。
不过既然是治疗……为什么又要被称作为惩罚呢?
许梅芬也没太把这个所谓的治疗当一回事儿,反正洗澡的时候她也不是没看见过儿子身上也没有什么伤痕,管教学生连打都不打,这也不算什么很严厉的管教。
就这样她被带进了治疗室,发现了有好几张床。
旁边放着一些不是很看得懂的仪器有点简陋,但是在物理实验室里似乎也看见过类似的东西。
治疗的人穿着白大褂,一挥手其他人就把许梅芬绑在了床上。
她这下心里终于涌上了不安的感觉,眼珠子转了一圈,也没有在房里看见过治疗许可证一类的东西。
“我看了组长那里的记录,这回是扣了五分对吧?还顶撞老师,要不这老师你来当算了?”
被迫绑在床上,许梅芬视线都是平的,只能看见头顶的天花板,她看不见白大褂想要对她做什么,因此心理的恐惧反而被更加放大。
——这具身体是男性的身体,对方不可能对她做那些奇怪的事的。
许梅芬心里狂跳,然后感觉手上和四肢贴了一个什么东西,凉凉的,麻麻的。
这就是要开始治疗了?
好像也没有什么啊,网瘾网瘾那不就是个病吗,得了病就该治一治。
“你看这副嚣张的样子,”白大褂和其他人交流,“就该得好好治一治。”
话音刚落,从皮肤和那些奇怪的仪器相贴的地方突然传来了密密麻麻的针刺感,她头骨都要发麻了,随即巨大的疼痛就钻进了身体,就像谁用尖锐的冰锥在狠狠的对着她的身体用力扎刺,灵魂仿佛都被扎漏成了一个筛子,她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瞬间意识仿佛从这具身体里离开了,然后又狠狠地坠了回来,摔得四分五裂。
尖锐而剧烈的疼痛感就像是潮汐一样,一波接着一波,一波比一波更大,她开始还有力气叫唤,可是到最后就不得不闭上嘴了。
比起生孩子时的那种撕裂般的疼痛,这种痛楚绵延不断,就像把人扔进绞肉机里,把骨骼拆分重解,等到机器慢慢停下来的时候再重新组装回来,可是手不像自己的手了,头也不像自己的头了,浑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零件都好像脱离了掌控。许梅芬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下的那张床。她几乎要跪在地上,可是在看见负责人那双眼睛的时候又硬生生地撑住了一双腿。
她在恐惧。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起——也许就是在下了这张床之后,许梅芬不敢相信自己已经对这个年龄比她要小的人形成了恐惧心理。
哪怕之前在介绍学校的时候,负责人的样子是平易近人的,甚至在家长面前就像是阔别已久的友人,以至于儿子回来之后,哪怕言语中微露出一分对负责人的不满,都会让许梅芬皱起眉头。
可他现在尽管脸上带着轻松自如的笑意,许梅芬也惊惧不已,因为他掌握着她的生杀大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