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辉已经四十好几了,曾经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妻子不喜他,结婚没两月就跟人跑了。他家与尤翠萍的隔得不远,尤翠萍男人死后,他便经常帮衬,后来又认了尤静做干女儿,他待尤静极好,就跟亲生女儿一样,
街坊邻居问他为啥不再找人女人的时候,他只笑笑,说一人活得潇洒自在,娶个老婆日子反倒被束缚住了。
街坊邻居笑他无欲无求足以媲美和尚了。
其实他心里面明白,哪里是无欲无求啊?总是有那么些缘由的。
虽是堂堂七尺男儿,天不怕地不怕,但这个口却怎么也不敢开,唯恐说破后,目前的关系都不能维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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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昼和林世书下车后,立马打出租车去了火车站,出租车没有固定的路线又不用靠站停留,耗时少了许多,两人到火车站后,距离他们乘坐的那趟火车还有将近半个钟才能到站。
坐车的人多,发车的车次少,又逢上暑假,坐车的人比寻常多上一倍不止,狭小的火车站内人满为患,来得晚的唯恐上不了车,拼了命地往前挤,明明还有半个小时,但乘坐那趟火车的乘客全都挤到了验票口,只要验票员一声令下,这些人便会像汹涌的潮水一般涌去一发不可收拾。
此时正是一年当头最热的时候,头顶虽有吊扇“吱呀吱呀”飞速转着,但在这人满为患如同蒸笼一般的火车站里,完全可以说是摆设,林世书擦了擦额上细细密密的汗珠,完全感觉不到任何一丝吊扇带来的凉意。
他的手搭在秦昼的肩上,有气无力道:“这鬼天气,简直是把人当包子蒸啊!再这样下去,我这把老骨头非得死在这火车站了。”说着,他悠悠地看了秦昼一眼,“小昼,你是不是时常觉得自个浑身充满力气没处使?”
秦昼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像是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意思一般,冷淡地回了句:“没有。”
林世书顿了下,眉头皱得死紧:“你这死小孩,平时那么聪明,到关键时间就装糊涂。你大哥快要渴死了,可怜可怜不能动弹的老人家,给他买支水回来吧!”
秦昼瞥了他一眼,眉头略略皱了皱,却没有反驳,迈开长腿往小卖部走去。
他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便提着塑料袋回来,塑料袋鼓鼓的,装了满满一袋,他从里面抽出一支水,把袋子扔到毫无形象盘腿而坐的林世书身上。
林世书打开袋子,原本犹如死狗一般灰败的脸顿时鲜活起来,看着满满一袋的零食,他朝秦昼竖起大拇指:“果然是我带出来的,真行啊,小昼!”
他只说买一瓶水,但除了水,秦昼还买回了其他很多东西,都是一些解馋的小零嘴,绝大部分都是他喜欢吃的。坐火车是一件极其枯燥无味的事,特别是在爆满连站票都难买到的车厢里,悠闲地坐在座位上,啃着鸡爪,感受着从四面八方投射而来的恼怒视线,那真是世界上最美妙的事。
秦昼没有接他的话,抬眼往验票口看去,验票口前黑压压一片,等着进站的人比方才还要多上些,离火车到站的时间越近,车站内的嘈杂声便越大,里头还有不少争吵的声音,估摸着是拥挤时互相踩到脚了。
林世书撕开一包话梅的包装,将话梅扔到嘴里,话梅特有的酸甜在舌尖蔓延开来,顿时间,林世书只觉混沌的大脑像是一阵风吹过,顿时清醒了许多。
他从没有告诉过秦昼他喜欢吃什么,但秦昼这孩子心思比谁都细,两人虽然走得近,但秦昼大部分时间都在学校上课,他因着生意到处跑,两人虽说关系好,但实际上平时见面交流的次数少的可怜,而且大多数两人都处于要货或者送货的状态。
换做普通人,也许连对方家里有几口人都不晓得,但秦昼不一样,不仅他平常的生活习性甚至他喜欢吃的零嘴,秦昼都摸的门清。
在男人堆里,说到心细,林世书认二,没人敢争第一,但在小他十多岁的秦昼面前,林世书自愧不如。
今天看到秦昼买的东西,林世书面上虽和平常一样,但实际上,他心理早就惊讶呆了,这小子什么时候发现他喜欢这些的?
他有表现的这么明显吗?
实际上,林世书并不是一个乐于助人的人。
自从他在市里混出名堂后,他在镇子里的名声就响亮起来了,特别现在厂子的效益不行了,有些看的远的,晓得待在厂子里不是好出路,还有那些家里有好几个孩子,学习又不好,考不上学校,或者说是家里没钱送书的、父母又不想让孩子顶自个职的,都希望林世书能看在亲戚、老乡的面子上,带着孩子做做这种好挣钱的活计,另外寻条出路。
说好话的、送礼的络绎不绝,但林世书无一例外全部回绝。
除了父母还有姐姐一家,没有人可以让他主动伸出手。
秦昼算是唯一的例外。
当初秦昼找上门,并不是希望他能够带着他做生意,而是想和他合作。秦昼打算在学校卖东西,而他则是作为供货商,并且需要提供□□。
当时秦昼的神情他还记得清楚,不卑不亢,神情略冷,目光在当时的林世书看来,是不知天高地厚的自信。
学校里本来就有小卖部,秦昼也没有亲戚是在学校工作的,在有小卖部的前提下,他一个中学生,能分到一杯羹?或许有些关系比较好的同学会在他那里买东西,但数量……林世书相信,那点量,对于生意已经做大的他来说,怕是一个蚊子腿上的肉都够不着。
如果换作其他人,林世书也许连话都懒得说就把门甩上了,但他没有,秦昼的神情挑起了他的恶趣味,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一副你不答应和我合作那我就去找其他人合作,满脸有恃无恐的模样令他着实不爽。
平日林世书最喜看人被生活打败,一脸挫败的神情,所以,林世书打算杀杀这小子的锐气,让他清楚清楚自己的斤两。
最后,林世书惨遭打脸,校内小卖部的风评在学校里并不好,小卖部老板是学校教导主任的老婆开的,也因着有这个后台,便宜东西卖的死贵不说,态度也极为恶劣,学生买了过期的食品吃坏肚子,非但不道歉承担责任,反而指着学生的鼻子骂碰瓷,最后甩了几块钱到学生脸上,满脸不屑,就跟施舍似的。
学生是个穷学生,家里无权无势,他才初一,不敢得罪不该得罪的人,只能打碎了牙把血往肚子里吞。
虽说这事没闹起太大的波澜,但小卖部的生意却惨遭滑铁卢,原本因为小卖部老板不会做人,大家都不愿意去那儿买东西,但偌大的学校就这么一个小卖部,课间十分钟也不能出校门买东西,只能在小卖部将就着。
这次出了这事,学生们算是怕了,除非馋的不行,否则绝不踏进小卖部一步。
秦昼借着这个空子,在课间给学生提供零食,学生想吃啥喝啥可以预约,价格实惠日期绝对新鲜,供货一般在课间十分钟之间进行,由林世书送货,秦昼用绳子把一□□袋的零食从后墙吊上来。
起初秦昼只负责供自个班级及旁边几个班级的,后来其他班级知道了,一传十十传百,全部都找上来了。
秦昼找了几个学生帮忙,按月付工资,一副小老板的模样,背地运营小卖部产业链有条不絮地进行着,日收益虽不说极高,却也绝说不上差,比刚开始林世书估量的蚊子腿要好太多,他曾粗略估算过秦昼的收入,怕是要比现在很多在厂子里做事工人的工资都要高上许多。
自出了那桩事后,小卖部的生意便一落千丈,后来秦昼暗地里运营小卖部,小卖部算是彻底冷清了,一天到头见不了几个人。小卖部老板自然发现了不对劲,让自家男人帮忙查怎么回事,但在这件事上,中学的学生们全部统一战线,守口如瓶,愣是没有把秦昼捅出去。
林世书本以为这就是秦昼的极限了,再往后估计就得走下坡路,因为好些有头脑的也跟着走,秦昼不再一家独大,你分一杯羹我分一杯羹,后续只会越来越少。林世书本想再陪秦昼玩上段时间就撤,这目前收益虽然还行,但和他店里的生意相比,还是差远了,还得成天往学校跑,这些时间如果换成去其他市里,一趟来回就能挣上千,比这划得来多了。
却不想还没来得及撤,中学出事了,教导主任因为随意体罚学生、受贿被家长联名举报被开除,几乎在这件事发生的同事,学校小卖部那边也出事了,自生意不行后,店里的东西都卖不出去,小卖部老板又是个抠的,过期了食品舍不得丢掉,一直摆在货架上卖,换作之前,她连价格都不带调的,还是以正常价格卖。
这会儿生意不行了,她只得勉为其难的降价卖,那天正好有个学生从那儿路过,那个学生的家境不是很好,面包比平常要便宜不少,心一动就买了两个,不想吃完当天上吐下泻进了医院。
这次许是因为丈夫教导主任被开除,小卖部老板收敛许多,出事学生来找麻烦的时候,好声好气地谈赔偿。
但这次这个学生没有妥协,反而找了之前在小卖部同样出过事的学生,联名向学校申请,把这个小卖部撤掉,学校应允处理了,同时承诺尽快让新的小卖部进驻进来。
实际上,秦昼和那些后来有样学样的暗地里的小卖部学校虽然没有被学校查出来,但这实际上是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小卖部已经引起了众怒,学生们背地里弄小卖部也无可厚非。
可现在公开让商家进驻学校,自然要为商家开路,秦昼这些暗地里运营的小卖部自然也无法运营下去。
林世书原以为在这里就算是结束了,秦昼这条胳膊肯定拗不过学校那条大腿,却不想那天秦昼再度给了他惊喜。
虽说学校决定让新的小卖部进驻进来,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新的”,是优先学校内部人员的,除非内部人员放弃。
但怎么可能放弃呢?这所中学除了中学,还有小学,千来号人,虽然上一家小卖部失败了,但大家心里都清楚,那是小卖部老板的问题,和店子没有关系,只要好好经验,这个盆满钵满没问题。
外部的商户老板羡慕地红了眼,这里面也包括了林世书,但他没有任何办法,他没有人在学校工作啊!
然而,秦昼再度给了他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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