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昼没有接她话,自言自语道:“或许到时候你会再次报警?”他顿了顿,低沉沙哑的声音透着危险,“不对,这次你应该没有机会了,如果你嘴碎硬要和我过不去的话。”
语毕,他的手轻轻地搭在她的肩上,顺势一推,吴小雅往后倒去。
意识到底还在,下落的时候身体反射性使劲,后脑勺砸在地上的力度并不大。
吴小雅已经吓蒙了,眼神空洞地望着布满繁星的天幕。
秦昼面无表情地从她身体上跨过去,神情冷冽。
翌日,秦昼和林世书去汽车站,蒋甜淑家离汽车站要更近些,所以一大早林世书就按照约定的日子在外面等着了。
蒋大明和吴芬一人推着单车送秦昼出来,见到林世书,吴芬就笑着和他打招呼:“世书,好久不见啊!”
吴芬和林琳是好友,以前林世书还没有去市里的时候,也是在厂子上班,不过是在旁边的炼钢厂,分的房子离他们之前住的筒子楼不远。林世书单身,又喜好玩,所以时不时到林琳家串门,林琳又和吴芬是邻居、好友,一来二去,次数多了,吴芬还有蒋大明和林世书就熟了。
林世书也跟他们打招呼,目光落到他们推的自行车上,疑惑看了眼秦昼,问吴芬:“芬姐,你和姐夫这是要去哪啊?”
吴芬笑了笑:“我听小昼说,你今天也要去市里,他顺路跟着你去。刚好咱家有两辆自行车,顺势把你俩都送去汽车站。”
闻言,林世书皱了皱眉头,看向秦昼。
后者面无表情,神情不动如泰山。
到底还是抵不过蒋大明和吴芬的热情,林世书只能无奈地上车。
林世书坐在蒋大明的后座上,一路上,蒋大明问了一下他的现状,得知林世书的店铺离秦昼的学校不远,顿时喜笑颜开,和他说了很多好话,让他以后在市里多多关照秦昼,秦昼这孩子有些内向,不擅表达,怕他在市里没什么朋友,受欺负。
内向和不擅表达倒还真是那么回事,没有朋友也还说的过去,毕竟他手下那些都是小弟。至于最后一条受欺负嘛……从来都是他欺负别人,没有别人欺负他的份好吗?!
林世书瞥了眼坐在吴芬后座的秦昼,只见那厮虽和平常一样一副面瘫样,但细看这面瘫和平常还是有些不同的,结合整个坐姿来看,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乖巧样。
林世书心道这孙子装的还真特么像,但两人现在是合伙关系,他再怎么也不好拆合伙人的台,面对蒋大明对秦昼关心的拜托,他一一应允。
蒋家离汽车站不是很远,骑自行车十分钟就到了,蒋大明把事先准备好的水果塞林世书的手里,让他们上车后吃。
他们到车站的时候,下一趟班车还没有发车,大概还要等上十来分钟,蒋大明和吴芬没什么要紧事,也就在车站陪两人等。
直到看着两人上了车,才骑着自行车离开。
等班车过了拐角,看着蒋大明和吴芬的背影远远的看不见之后,林世书和秦昼立即喊司机师傅停车,两人要下去。
售票员的脸色不是很好:“才刚上车又要下车,把人当猴耍呢!你们要下去可以,卖出去的票可不带退差价的!”
面对售票员的恶劣脾气,林世书也不生气,好脾气地笑着:“成成成,不能退就不退,一切按照规定来。”说着,冲师傅喊道:“师傅,麻烦开下门!”
实际上,无论是公交车,还是班车,车票一经售出,都是不能退的。售票员在这个岗位上做了多年,这种刚上车就要下车的情况自然也碰到过。
可以说是百分之百的,乘车人都会要求退差价或者是票款全退。
在车上大吵大闹,扰得司机不好开车,其他人不敢上车。
不过售票员可不怕,这些年在车上工作,早就练就了一张泼辣嘴,再者她拿的是死工资,坐车的人多或少,和她半毛钱关系没有,来一个她怼一个,来两个她就怼一双。
当林世书提出要停车的时候,她就做好了准备,打算撸起袖子把两人怼得连他们姓什么都不知道,却不想两人倒是爽快,竟就这么算了。
这样一来,已经做好准备的售票员反而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司机师傅在路边停下,林世书走在前头,秦昼紧跟其后。
眼看着两人没有任何犹豫地下车,一副真不要退差价的架势,售票员有些懵,直到车门关上,才讷讷地问司机师傅:“这两人怕是傻子吧?”
司机师傅转头好笑地看着她:“人家要退差价你说人家找茬,人家不要退,你说人家是傻子,做人真难。我看两人不是找茬也不是傻子,他们是钱多。”
闻言,售票员看向窗外,两人走的方向与班车行驶的方向正好相反,两人的大花裤衩格外显眼。
她喃喃道:“一身花花绿绿的,跟个二流子似的,哪像有钱人?依我看,这就是那种装大款的傻子,身上没两个钱,非得出手阔绰,最后整的饭都吃不上了,女娃最不能嫁的就是这种人,不靠谱!”
司机师傅知道售票员嘴巴子厉害,知道和她扯下去,非得没完没了了,便笑道:“你说得对,这种人啊,女娃娃嫁不得!”
说着,漫不经心地转移话题:“对了,前几天不是听你说,你大姨给静静介绍了一个供销社的采购员,那职位可是个香饽饽,能捞着不少油水,静静瞧上没?”
静静是售票员的女儿,今年有23了,在这个时候,23可以算的上是老姑娘了。
提起女儿,售票员原本和司机唠嗑的闲暇脸色顿时变了,一脸痛心疾首:“别跟我提那个死丫头,闹心!”
司机陈辉瞥了她一眼,见她一副恨不得捶胸捣足的模样,顿时觉得好笑,说:“怎么说?静静看不上,又黄了?”
陈辉并没有恶意,但这个“又”字,成功地刺痛了售票员尤翠萍的心,她一声叹息:“以后再也不求人给她介绍了,再求人,她就是我妈!”
她靠着公交车上的柱子,对司机说:“你说说,哪有这么不懂事的姑娘?人家供销社的采购员,有啥东西,人家都能第一时间弄到,跑一趟还能挣不少油水,以后跟了他,吃香的喝辣的那还用说?要是换做其他姑娘,早就上赶着去了!偏偏这娃是个蠢货,嫌弃人家矮了嫌弃人家年纪轻轻就秃了,还说不是真爱!”
尤翠萍与陈辉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学校一个班级里,高中毕业后又分到了同一个单位,所以两人的关系很好,所以说起话来也没什么顾虑。
她气急败坏,对陈辉控诉寻求赞同:“你说说,她这不是蠢是什么?真爱?那是什么东西?能吃吗?男人矮点有什么?只要能挣得到钱,养起这个家就行了!人家年纪轻轻就秃顶,还不是因为人家挣得多,想得多,这有什么的,你说是吧!”
陈辉和她是同一时代的人,自然认同她的观点。只是他也知道,尤翠萍嘴上虽然说的难听,但那到底是他的女儿,心里还是偏向的,他这个外人肯定不能说的太难听。
他笑呵呵的:“不能把咱们老一辈人的思想强安在她们年轻人的身上,你女儿自小懂事,她自然有她这么做的道理。”
嘴上虽然这么说,但心底还是忍不住叹息。
尤翠萍的男人死得早,尤翠萍一个女人一把屎一把尿含辛茹苦把尤静拉扯大,好不容易熬到她读完中专工作了,本来以为尤翠萍终于可以不用操心了,结果这孩子不听话,都23了,还不找对象,尤翠萍四处托人给她做媒,可这丫头就跟铁了心似的,愣是不为所动,尤翠萍经常被气得吃不下饭,他这个外人看在眼里都为她打抱不平。
但到底是人家的家务事,他这个外人不好明说。
前方有人拦车,陈辉踩下刹车,尤翠萍站直了身子,不再继续说这些烦心事,只是提到了这事,情绪低落,还是没忍住一声叹息。
陈辉安慰她:“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你别太操心了,想开点。年轻人不都讲究缘分吗?缘分到了,静静也就嫁出去了。”又说:“而且你自己也得做好榜样啊,你自己单着,却老催静静,让她怎么想哦?”
车门打开,下面的人吃力地拎着大包小包上来,尤翠萍把票据塞到斜挎包里,利落地帮乘客拎起其中一袋大的放到公交车后面,乘客连声道谢。
收好钱之后,尤翠萍又靠在驾驶座旁边的柱子上,说:“哪能拿我做对比?要比也要跟她同样年纪的相比啊!我的人老珠黄了,也没人要,况且最困难的时候都过来了,现在一个人自由自在,更不会去想那些事了。”
她瞥了陈辉一眼:“你咋把话题扯到我身上了,你自己怎么不说?你还是她干爸呢,怎么到现在都没见你找个给干女儿做好榜样啊?”
陈辉不失尴尬地笑了两声:“性质不同,性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