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什么名字?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有需要帮助的地方吗?”
路人上前一步。
“你怎么会一个人到这里来,你家人呢?没有人来接你吗?”
“我的车就在前面,要不你跟我走吧。”
他对着郎西伸出了手,热情的想要领着他走。
郎西的视线不着痕迹的在对方的脸上、身上转了一圈。
小鹿一样湿润的眼睛流露出犹豫的神色,似乎是不知道该不该和对方走。
路人的笑容灿烂又大方,像是天上挂着的太阳:
“你要是不放心,你可以给你家人发个短信嘛。”
面对路人的坦然态度,少年的神情肉眼可见的放松了下来。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一双干净的大眼睛弯得又甜又可爱:
“那就麻烦您……”
话没说完,手机响起。郎西一看,是席文定的号码回拨了过来。
他立即把刚刚的小插曲抛诸脑后,摁下通话键:
“席先生!是我,郎西!”
少年眉眼的失落瞬间被喜悦取代,他拿着手机,全身心都挂在了电话那头的人身上。
叫人只一眼就能看得出来,电话那头的人一定是对他来说,非常非常重要的人。
“……嗯,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来接我。”
“啊?好。”
郎西把还在通话中的手机递给路人:“不好意思麻烦您了,席先生想要和您说几句话,拜托了。”
路人接过手机,和席文定说了几句话后,电话就挂断了。
他看着郎西,脸上的笑容好像有一瞬间变得虚假。
他视线似乎停留在了郎西的眼尾上:“太好了,有人来接你了。”
像是在为少年感到高兴,却又好像夹杂着些许微妙的遗憾。
郎西心里也遗憾的叹了口气,目送着长相身材还不错的路人先生远去。
唉,罢了罢了,还是那边的乐子更有趣。
闲着没事干,郎西蹲在地上,戳了一会儿的蚂蚁,席文定很快就赶了过来。
他抖落爬到他手指上挥舞着小触角的蚂蚁,双手抱膝。
席文定在很远的地方,就看到了缩成一小团的郎西。
孤孤零零的一个人,双手抱着膝盖,视线不知道飘向哪里,整个人都散发出一股迷茫的气息。
像是一只被遗弃在人类社会的森林小鹿。
黑色的轿车停下,席文定大步走了过来。
这只迷茫的小鹿还蹲在地上,后知后觉的仰起脑袋,眼睛蓦然睁大。
迷茫散去,他像是终于找到了心的定点,一下子站起身。
“先生!”他奔向了他。
席文定张开臂膀,抚着他的头将他拥入怀中:
“西西。”他说,“终于找到你了。”
少年的手回抱住了席文定,手臂有些用力,他低声喃喃着:
“……好想你。”
高昂的情绪骤然低落。
席文定觉察出他语气中的不寻常:
“怎么了,哪里受委屈了吗?”
少年的身体一颤,仿佛想起了什么让他恐惧的事情,抱住席文定的手臂更加用力:
“没、没有。”他躲闪着不愿意说。
感受到席文定要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少年像是被踩了脚的猫儿一样惊慌失措,把头深深地埋进席文定的胸膛里不肯抬头。
然而,两人之间悬殊的力气让他根本没法抵抗。席文定强行将郎西从怀里拉出,目光在他身上巡视着。
郎西身上的衣服他从未见过,牢牢的将他的身体包裹起来,连手腕和脚腕都被藏得严严实实。
席文定能记住自己醉酒时候发生的一切,自然是知道自己在郎西身上留下了多少印记。
脖子,胸口,手腕……
包括耳垂。
耳垂上的印记已经淡到几乎消失,郎西眼尾下方的红梅却依旧盛放。
他没有碰过这里……
席文定眼神瞬间阴沉了下来,欲伸手去抹,郎西反应极大的连连退了三四步,眼神惶惶。
他几乎是怕到了极点,身体止不住的颤抖着,像是落进了寒冷的深渊。
“不要!”他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拔高了声音。
复又软下声调,声音哀哀:“……不要。”
郎西捂住了自己的半张脸。
露出的另外半张脸上,一向纯澈干净的眼眸逐渐黯淡。
再次见到席先生的喜悦陡然变作了自厌,他什么也没有说,席文定已经什么都�白了。
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他该是觉得恶心、厌烦,就像是很多年前丢掉那条冲着席温良摇尾巴的狗一样。
可是,此时此刻,席文定觉得自己像是变作了另一个人,心里升起的众多负面情绪,纷纷绕过了郎西,只冲向另一人。
那个真正该死的人——席温良。
席文定头一次如此强烈的产生一种想要让某个人永远从世界上消失的想法。
席文定看着郎西的眼睛,说:
“我们订婚吧。”
郎西呆呆的看着他,像是不敢相信他嘴中的话。
身材高大的男人暂时摈弃了别的情绪,温柔的重复道:
“我们订婚吧,就今天。”温柔到像是哄一个难过的孩子,将自己身上所有会吓到他的一面全部藏了起来。
席文定拉下郎西捂住印记的手,牵着他,单膝跪地,直视着他的双眼:
“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吗?亲爱的。”
黯淡灰幕上,一点又一点细碎的星光浮现,摇晃着连成一片盛大的星海。
郎西笑着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不订婚。”
他说:
“你愿意跟我结婚吗,席先生?”
少年反握住席文定的手,头一次在席文定面前展露出自己如此坚定的想法。
郎西如席文定一样,强调着:“就今天。”
“现在开车去x省,我户籍落在那里,那里只需要十八岁就可以登记结婚。”
盛大的星海笼罩着席文定。
“我……先生这个称呼,只想对你说。”
胸腔里的那颗心脏陡然加快跳动,席文定�知道现在席家不容乐观的局势不能离人,可他却听到自己说:
“好,我们走。”
需要五个小时。
或许等到回来的时候,席家的一切就被席温良毁得一干二净。
冲动、愚蠢、不顾大局。他的理智在怒斥着他的行为,可他的心却带着郎西奔向x省。
在这场争斗中,席文定已经预想到自己的失败。可是此时此刻,他却奇怪的发现自己的心情异常平静。
平静的接受了这个结局。
在前往取证件的路上,席文定突然低声道:
“……我爱你。”
恰好有车在鸣笛,盖过了他的声音。
身旁的少年没有听清:“什么?”
席文定:“我——”
话没说完,旁边的车子突然别了过来。
席文定匆匆打着方向盘,堪堪避免了两车相撞。还没等他把车子稳住,他望见后车镜里一辆黑色的车子陡然加速,像是要自.杀式袭击一样的冲向他们。
席文定被迫跟着加速,左右两边不知道何时围上了两辆车子,时不时就要别过来。
他只能一次又一次的改变着方向,提着车速,被迫偏离了原定的方向。
糟糕,这些车是故意的!
席文定马上反应过来,再这样下去,不知道会被这些车挟到哪里去。
他沉声道:“西西,拉好扶手,害怕的话就把眼睛闭上。”
然后,席文定皱起眉头,脸上发狠,用力一打方向盘,直接撞向左侧的黑车。
“彭——”
黑车轮胎打滑,歪到后边去,将后面跟着的黑车也挡住。
被包围的轿车立刻找到突破口,三两下甩开了追赶着他们的黑车。
可席文定心里总是萦绕着不安,直觉告诉他事情没有这么简单就结束。
冷不丁的,一辆路虎突然从拐角处窜出,直直横在席文定的车前。
若是直接这么撞上去,按照这个速度,两辆车有非常大的可能同归于尽。
太近了!要出事!
千钧一发之际,席文定看到旁边什么酒店门口放着的一堆泡沫箱子。
黑色轿车猛的转开车头,一头撞上泡沫箱子。
席文定松开方向盘,扑到郎西身上,将他的头摁在自己怀中。
巨大的冲撞,郎西被席文定护在怀里毫发无损,席文定闷哼了一声。
额头不知道磕到了哪儿,席文定晃了晃头,视线内出现花白的光晕。
就在这时,路虎的车门打开,肤色苍白的男人径直走向被泡沫箱子埋住的黑色轿车。
黑色轿车的副驾驶座门被拉开,席文定视线仍旧一片模糊。
外边的天还是亮的,车门外站着的人挡住了光源,将黑夜提前带入了车内。
苍白肤色的男人笑着:
“欢迎来到索菲亚。”
熟悉的声音,驱赶他们的黑车,横在路中的路虎……
视线逐渐清晰,席文定咬牙道:
“疯子。”
这个人刚刚是真的想拉着他们同归于尽!
“哈!”
有人发出短促的一声笑,视线轻蔑的从败犬身上移开。
冰凉的笑意像是某种冷血爬行生物,紧紧的将少年缠绕。
席温良微笑道:“你为什么总是不听我的话呢?”
他向郎西伸出了手,席文定想要阻止他,却被其他过来的人摁住,拖出了车外。
“席温良!别动他!”
“先生!”
一边是向他逼近的席温良,另一边是被人带走的席文定。
郎西解开身上的安全带,弓腰踩上座椅,毫不犹豫的奔向席文定。
脚还没抬起,脚脖被人拽住,向后一拉。
“你放开我!”
少年挣扎着,想要跑到席文定的身边,却怎么也挣不开席温良钳制住他的手。
席文定不知道被那群人带到了哪里去,只剩下郎西和席温良两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