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蒋娣妈妈愣愣地看着这一幕。
那个男人手里拿着根短擀面杖,见蒋娣反抗厉害,朝腿上重重就是一棍。
皮肉被击打的声音穿透耳膜,敲得女人心里发颤,恍惚中,这声音似乎和方才电梯下落时发出的声音重合了,让她有种打在自己身上的错觉。
蒋娣除了最初发出的一声闷哼之外,就放弃了反抗,她抱紧胳膊把自己蜷缩起来,一声不吭,如忽略掉抖得厉害的身体,看起来就像死了。
而那个四年前的她站在一边,掐着腰一个劲儿骂,什么赔钱货,讨债鬼,养你后悔,活着还不如死了,恶毒的字眼一个比一个难听。
女人看着她狰狞的表情,恍惚中觉得自己引以为傲的修养就是个笑话,明明和山野村妇看起来没有两样。
“蒋娣,蒋娣你快来。”
女人觉得自己应该做点什么,她扶着电梯门,用力伸出手,蒋娣明明就在咫尺之间,再往前几厘米就能够到,她却半步也不敢踏出电梯。
她潜意识觉得,这个电梯里才是安全的,不能出去,出去不安全,但女儿受罪她看着难受,只好原地踏步,焦急地鼓励女儿来这里。
“妈妈妈妈”
蒋娣抱着本子喃喃自语。
“你这孩子!快进来啊!”在擀面杖再一次重重落下时,她大喊。
蒋娣再往前一点点,只要一点点就好了。
蒋娣父亲又一次擀面杖重重落下,打在后背,蒋娣条件反射,整个人往前弹了一点:“唔!”
他们的手终于碰到一起。
“快来!”
蒋娣妈妈用了平生最大的力气,握着蒋娣的手使劲儿往自己身边拉,蒋娣也很配合。
却在马上进来的时候,蒋娣怀里的本子突然发出电流似的光,莫名生出一道空气墙,怎么也进不来。
蒋娣妈妈急疯了:“快扔掉!”
降低听到这话却是愣住了,像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话,她凝视母亲的脸,眼里那点希望的火苗彻底熄灭,眼神变得陌生,她抱紧了本子,挣开女人的手,慢慢后退一步。
蒋娣妈妈急道:“你疯了?什么时候了!先不要管本子了,你先进来!”
然后很快她就认出来,这个本子,正时那本写满‘陈小洛’三个字的那本,不由一阵生气:“你拿着它干什么,它能管你吃还是管你喝,能这种情况跑来救你吗?扔了!”
蒋娣终于抽抽搭搭哭起来,边退边摇头,身旁的两个大人像地狱来的恶鬼,蒋娣夹在中间,迷茫又无助。
蒋娣妈妈不理解,下意识认为是这个本子洗脑了蒋娣,“那女娃娃有什么好!你不要执迷不悟,天底下只有你妈妈不会骗你,她把你害得还不够惨吗?你还不明白吗?”
她放缓声音,重新伸出手:“放下吧,放下那个本子,妈妈带你回去,我不会害你。”
“”蒋娣发出一声哭泣似的哀鸣,一个劲儿摇头道:“不是的!”
身后的男人棍子高高举起,一棍子打在女孩身上,女孩抽搐一下摔倒在地。
烫着时髦波浪卷,骂声没停过的女人终于短暂住了嘴,道:“你这么打,不会把她打死了吧。”
男人恨恨地道:“老子生的,犯错打两下怎么了?打死了是她命令该,这种东西养了还不如不养!丢人现眼!”
“也是,快回家吧,被人发现就不好了。”
“嗯。”男人应和着,上前几步,拉着蒋娣的胳膊,半托半拽的往楼道深处走去。
烫着时髦波浪卷的女人突然道:“等一下。”
“干什么?!”
女人上前一步,将蒋娣怀里死死抱着的笔记本拽出来扔在地上:“晦气。”
电梯里的女人目送他们远去,许久之后,她扒拉着电梯门,用力探出手,将本子扒拉过来。
借着微弱的灯光,里面的内容隐约可见。
并不是她想象中,写着满满的人名,而是一些随笔的发泄,和带着恐怖元素的自画图。
比如用黑笔画着的小人,却在脖子位置用红笔画了鲜艳的一个横,旁边写着:能就此结束就好了。
或者一个蓝笔兔子玩偶被扔在地上,四肢分离,红色的棉絮扬得到处都是,简笔画硬生生画出了鲜血淋漓的感觉,配字:再见。
女人又翻了几页,没有越拧越深。
原来在她不知道的地方,蒋娣有过如此严重的自/杀倾向。
她放下本子,想着同性恋真是害人不浅,等到时候一定要联系最好的心理医生,给蒋娣好好做做心理辅导,她还听说有个医院专门治同性恋,不行就把蒋娣送到那里去。
不然以她现在的身份,被爆出亲生女儿自/杀的丑闻,那她就真的没脸见人了。
再者她不是她那个冷心冷肺的前夫,不能眼睁睁看着女儿寻短见。
这个念头一出来,电梯门‘嘭’地一声关上。
在她短促地惊叫声中,电梯继续快速往下落。
虽然不是第一次经历这种情况,却也没有那么快适应,她感到眩晕,胃里不舒服,想呕吐。
过了大概有三分钟,电梯停下,门再一次打开。
这次入眼的是遍地纸钱。
白色的纸剪铜钱,印着阎王头像的冥币票子,以及烧得剩些残渣的黄纸,无风自动,漫天飞扬。
女人往电梯伸出缩了缩。
“你是谁呀?”一个有些滑稽的声音自她身旁响起。
她一僵,低头看去。
一个人脸出现在电梯底部,没有眼睛,瘪瘪的,宛如谁掉在这里的□□。
但这个面具却张着嘴一开一合,和她说话。
“新来的吗?没见过啊。”
蒋娣妈妈吓坏了,哆嗦着抖成一团,不敢说话。
人脸打量她片刻,似乎来了兴致,大叫道:“喂!你们快来看!这里有个活人!”
突然,四面八方涌来各种声音。
“在哪在哪?”
“哇,真的耶。”
“我知道她,她歧视同性恋。”
“怪不得她一副傻了吧唧的样子呢。”
“笑死我了,这年头居然有人歧视同性恋,我祖宗的骨灰听完都要笑得从骨灰盒跑出来。”
“你们是谁,要干什么。”蒋娣妈妈被吓哭了,对死亡深入骨髓的恐惧使她本能地往角落里缩。
突然,头发被抓了一把。
她大叫一声,回头看一眼都做不到,不顾一切朝前跑去,却一脚踩到一团黏糊糊的东西,骤然失去平衡,直接跌出了电梯。
狼狈地摔在地上,她手脚并用爬起来,手却摸到一个圆滚滚的物体,她猝不及防,再次摔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