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这毕竟是在城外山上,又已入夜了。

他轻轻皱了下眉,又取下自己腰间的配饰交予穆悠:“若他们不愿,便去丞相府找吴大夫,把这个给他,说我在这里,他一定会来。”

至于自己,眼下还需守一守陈青:头胎初产,又是这般情形,刘宁亦无经验,没人坐镇的话,恐怕他撑不过去。

大伙儿当即行动起来。

穆悠上马离开,景晚月和刘宁将陈青安置在马车里的软榻上,垫高腰下。景晚月将调整呼吸、保存体力的方法教给陈青,然后让刘宁陪伴安抚,他自去观察陈青产程的变化。

最初的慌乱过去,马车里渐渐平稳,只见刘宁揽着陈青,一手握着他的手,另一手抓着巾帕为他拭汗,面上始终微笑,嘴里更是不停——

“青儿别怕,头儿的马快你是知道的,他肯定过不多久就能带大夫来。”

“你就听景将军的话,景将军生过小公子,他说得准没错。”

“我也一直陪着你,你哪儿不对就同我说,疼得紧了就咬我!我、我跟你一起疼!”

陈青闻言一笑,只是笑里夹着明显的痛意,可见实在是被他逗得忍不住了。

刘宁也笑开了一点,跟着又感慨起来。

“青儿,咱们的孩子马上就出生了,我、我好高兴。”

“嗯……我也、也高兴,不知孩儿……是什么模样。”

“马上就知道了。”刘宁说,“最好像你,你生得好看,脑子又聪明。”

“像你也行。”

“还是像你,你比我好,好多了。说真的,当初我喜欢上你的时候,根本没想过你、你居然会愿意与我……”刘宁说着说着便激动了,旁若无人地在陈青额上亲了一下,“青儿,我这辈子有你真是走了大运!”

“……傻瓜,都当爹了,还……净说傻话。”

陈青伸手摸向刘宁的脸,他们头靠着头依偎着,共同孕育的小生命急切地想要出生,虽痛苦、却深情而又充满希望。

这画面映在一旁景晚月的双眼里,渐渐变得朦胧。

其实他打从一开始就觉得刘宁很好,虽没有那些所谓的夺目闪耀,但日久天长相处,质朴踏实、细水长流才是最珍贵的品质。只可惜年少时没能全懂,这也终究不是自己的缘分。

以致于曾几何时,他也如此时的陈青一般……却又截然不同。

景晚月吸了口气,逃避似地扭过头,恰见小发糕安安静静地坐在对侧角落,两只小手撑着坐垫,小腿悬空,明亮的双眼一眨一眨。

“发糕。”景晚月唤道。

“爹爹我不怕!”小发糕认真地抬起双手摇了摇。

景晚月笑了,心头顿时又有了力量:遗憾与伤感无益,他已然拥有了最珍贵的东西,更复何求?

……

半个多时辰后,穆悠终于回来了。

医馆的接生大夫和几个医侍一拥而上,景晚月当即让位,领着小发糕下车,在空地上站了一会儿,听着车内情形已入正轨,便低头道:“发糕,我们回家吧。”

小发糕双手捏着爹爹的手,想了想,仰头道:“爹爹我还不想回家。”

景晚月一愣。

“我想看着小宝宝出生。”

最近,他明白了所谓的“去世”,便越发想知道什么是“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