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边的碎石被踢入水中,池水动荡,将月光搅成一团破碎的光影。
刘创仰起头,直视林清悦,问:“为什么要告诉我?”
“你怎么会问这么愚蠢的问题,”林清悦皱起眉,目光十分不解:“你也想杀他,我也想杀他,我觉得我们应该可以互相理解,但你说的话却让我觉得……”
他直起身,手指着脑袋,眼里的疯狂已经褪去,带着十足的疑惑,道:“你这里有问题?”
刘创:“……”
这个人果然很知道怎么讨他厌。
他厌烦的板起脸,想了想,忽而从袖筒里捡出一枚青瓷小药瓶,递给林清悦,道:“药,下在茶水里,无色无味。”
林清悦看着小瓶子,又用眼睛睇了睇他,没去接,反而先问道:“见效快吗?”
刘创面无表情:“不是毒药,蒲惊寒百毒不侵你不知道吗?”
闻言,林清悦微怔,他下意识抬眼看向水榭那个方向。
刘创自顾自解释起来,语调颇有些遗憾,说:“他曾经与我在同一个杀/手组织生活了六年,我是普通杀手,而他是被组织用毒喂出来的实验品,几百个人都死了,只有他命大活了下来,啧。”
林清悦咬了咬牙,问:“那你的药能做什么?”
刘创道:“能让他的寒毒提前发作。”
“咚——”
水池里的锦鲤凭空跃了一下,激起一层水花。
从这里往来处看,水榭只剩下窗口的点点灯火,他出来的够久了。
林清悦忽然有点烦躁,他将这烦躁归根于不能直接杀死蒲惊寒的失望。
抬手带上面具,他道:“我先回去了。”
语毕提步离开,留刘创一个人站在暗中,情绪难辨。
……
水榭门前。
蒲惊寒低垂着眼睑,食指指尖撵着拇指上的玉扳指,银发披着一层月光,远远立在那,一动不动。
他不说话的时候,确实圣洁得像个不染尘世的仙子。
林清悦抿抿唇,正要走过去。
“嘭——”
水榭门被人从内向外踢倒,砸在地上。
巨响吸引了林清悦的注意力,他顺着声音看过去。
赵元启踩着倒地的门板一步步踏下,那双眼里带着让人惊惧的怒意,在恶狠狠的扫一眼蒲惊寒后,随即偏过头,又看到远处的林清悦。
那丑陋搞笑的面具勾起他心底阴暗,他压着怒意道:“来人,送蒲丞相出去!”
侍从连忙颤巍巍的走到前面领路。
林清悦忙赶几步,站在蒲惊寒身侧。
蒲惊寒微侧着脸,目光扫在他脸上,洞悉人心。
林清悦蓦地就不敢与他对视。
等两人离开宁王府,赵元启才阴着一张脸,一拳砸在墙上,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三日内再找不到本王的皇弟,你们提头来见!”
四面角落的暗处便传出几声“是”。
与此同时,林清悦刚踏上马车,心头忽然一跳。
他抬眸看向蒲惊寒。
蒲惊寒低头品着茶,闲适道:“你刚才去哪儿了?”
林清悦扯下面具丢到一旁,说:“随便走走。”语毕,他端坐到位置上,目不斜视的看着自己的衣袖。
那儿放着刘创给他的药。
蒲惊寒目光沉沉的落在他身上,忽而勾起嘴角,意味深长道:“你最好别是去见了什么人才好。”
林清悦藏在袖子里的手一紧,他倏而抬头,目光与蒲惊寒撞在一起,强忍着被看透的心悸,道:“你到底想做什么?皇位已经是你的掌中之物,为什么还要费力去对付宁王?”
“为什么?”他放下茶杯,掀起雪白如霜的睫羽,说:“这话你应当去问你的好皇兄,他肯定很清楚本相为什么要对付他,就像他想对付本相一样,至于你……”
蒲惊寒语气一顿,看他的目光像在看被一只高高吊起的山雀,玩味道:“你应该庆幸你落在本相手里,而不是其他的什么人。”
路面不平,马车颠簸,油灯吊挂在车顶上,随着车身震荡晃来晃去。
光线变幻,落在林清悦的脸上,让他的半张侧脸忽明忽暗。他沉默盯着蒲惊寒,那人一身洁白,在昏暗的光线下犹如浩渺无垠的雪。
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脑袋又开始疼起来。
林清悦闭上眼,不再去看蒲惊寒,只冷声道:“朕是该庆幸,庆幸丞相胆大包天,连朕都敢软禁。”
杯盏与杯垫相撞,发出“叮当”脆响。
蒲惊寒垂着眼睑放下茶杯,说:“本相本不想软禁你,杀了你更符合本相原本的计划,不过你既然活着,便好好活着,本相也犯不着脏了自己的手。”
语调一转,他不知想到什么,道:“坐过来点。”
这话题跳得过分。
林清悦睁开眼看他,黑色的瞳孔里挣扎一闪而逝,随后顺从的坐过去些。
蒲惊寒却挑了挑眉,道:“再过来些。”
林清悦眯了眯眼,又挪过去些。
车厢就那么大,两人已经极为接近,蒲惊寒却依旧有些不满,干脆大手一挥,揽着林清悦的腰,将人抱坐在自己的膝盖上。
车顶吊着的灯在林清悦眼前晃过,他盯着车窗,为了不让自己晃动,碰到不该碰的地方,五指紧紧捏着自己的膝盖。
冰凉的体温顺着两人接触的位置传过来,林清悦呼吸一窒,立即咬紧了下颚,不敢放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