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彻便也就随他去了。
他脚步轻快走在最前,张安世紧随其后。
霍光若有所思,稍稍落后一点儿,跨过门槛的时候,禁不住回头去看。
张贺仍旧保持着送客的姿势,即便没人注意,也不失礼。
察觉到霍光的目光,他起初微怔,继而朝他温和一笑。
霍光遂停下脚步,认真的向他回了一礼。
这下子,张贺也有点诧异了。
这个少年,据说是在平阳县冠军侯生父家中,一个寻常小吏处长大的,难得竟如此恭谨有礼,滴水不露。
怪道能叫冠军侯相中,又被皇太子殿下所看重呢。
霍光心里也在为张贺所惊诧——
他是个聪明人,所以更能够意识到,被皇太子选在身边,是极其难得,也极其宝贵的一个机遇。
这可是从龙之功啊!
张家不是皇后的母家,大概率不会有二子同时入侍储君的荣耀,既选了次子张安世,同时也是宣告了张贺的落榜。
可即便错失良机,张贺竟也不露颓色,更不曾因此对弟弟产生半分妒忌,实在难得。
一来一回之间,两人都有所感悟。
刘彻却没想那么多,翻到马背上就往咸阳原去了。
说起咸阳原,大多数人可能还不太清楚这是哪儿,但要说是五陵年少争缠头的五陵原——大概就会为之豁然了。
这会儿茂陵倒是已经在建多年,但昭帝的平陵还没有踪影,五陵原这个名字,当然也就无从说起来。
本朝实行陵邑制度,强本弱枝,迁移地方上的豪族大户往来长安,此处也就成了豪富贵族云集之处,庄园酒肆、赌场商铺数不胜数。
刘彻带着霍光和张安世,一头扎进了赌坊里。
苏武像是一只上紧了发条的青蛙,带着数名心腹好手,警惕的把守住了赌场的窗户和各处出入要道,时刻小心的提防着。
赌场里人声鼎沸,最热闹的就属六博戏,其次则为樗蒲。
张安世是个传统意义上的乖孩子,从没到过这种场合,倒觉得很有意思,面带新奇的环顾四遭。
霍光倒是见过,他爹霍仲孺也喜欢玩这些,虽然肯定没彼处的这么高端,但万变总不离其宗。
刘彻挤到了人最多的的地方,摸出一把金豆子之后,对手霎时间如同过江之鲫似的涌了过来。
赌场里的人眼睛才贼呢。
这小子年纪轻轻就能随手掏出一把金豆做赌注,可见家资不斐。
看他那双明显稚嫩的小手,显而易见没玩过这东西。
脸又很生——在这儿的都是豪富子弟,贵族之后,他们没见过的人,基本上可以默认为乡下来的。
什么,你们家在地方上也是豪族?
地方上算个屁啊,这儿可是长安,甭管你多有钱,外地过来就是乡下人!
霍光抵达长安之后,基本上没怎么出过门。
张安世是文雅贵公子,从不涉足赌坊。
刘彻就更别说了,他从前倒是也出过宫,但要不是到他舅舅家去,要不就是往姨母家,哪儿来过这儿啊。
是以人虽都是说出去会让人吓一跳的人物,到了此处,竟无人认识!
刘彻要的就是这个无人认识。
大方的抓了两把金豆叫霍光跟张安世也去赌,他自己随意的挑了个对手开始寻找手感。
第一局,输得毫不意外。
多久没摸赌具了?
不稀奇。
第二局,又输了。
第局,感觉有点出来了……
然而前三局玩下来,周围人看他输得痛快,给钱也痛快,已经认定了这是个冤大头,即便看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熟练,也压根没当回事。
赌注压得极多。
第四局,刘彻赢了。
对面鸦雀无声,俱是满脸带绿。
这怎么会……
再来!
刘家人向来都是招猫逗狗的好手,赌钱喝酒是刻在dna里的本能,更别说刘彻浸淫此道几十年。
他不光自己琢磨,还请擅长此道的人给他教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