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肥章(甬道二)

墨迟猛地朝前一飞,顾南意神色巨变被锁链拖着往前走。

璃沫忙搂住他的腰,拼命向后坠着,想增加一份力。

堕灵发出不耐烦的声音,“真是碍眼极了,去死......”

“不死,只是把他们困起来。”李锦杨慌忙补充。

璃沫和顾南意同时脱力,身体一轻向后飞起。“砰砰”两声,仿佛巨石压顶,两人被看不见的力重重按在山壁上。

璃沫后背撞得极疼,喉咙发腥,差点呕出血来。她这时才注意到,对面有个像大栅栏似的东西,里面圈着好些人,一个个灰头土脸的。他们身上的门徽倒是很清楚,一只鹤和一座山峰。

“鹤......咳咳,留山?”少女难受地垂下脸,到底是咳出一口血。

“沫沫,你怎么样?”顾南意伸出手想碰她,但是那股力很温柔地把他的手又扯了回来,狠狠按在墙上。

璃沫仰起脸深深吸了口气,将涌上的血气压回去,“不太好,但也死不了。”

顾南意素来清冽的眼眸染上了几分笑意,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姑娘,地洞敢跟着他跳,尸体不怕,血肉横飞一眼不眨地看,撞到吐血大咧咧地一带而过,这到底是怎么养大的,仿佛没什么事值得她大惊小怪。

另一边,墨迟面无表情地朝李锦杨飞去,快到跟前时,手腕一翻落下一盏提灯,灰色的火焰汹涌而出,带着磅礴浩瀚的战意朝对方的脸冲去。

李锦杨躲避不及被烧掉半张脸。

他翻到在地,迅速滚离提灯攻击的范围。待滚到没有火焰的地方时,他挣扎着爬起,大口喘着粗气,捂着脸的手慢慢放下。

不远处的苏妹白发出惊吓的尖叫声,那张如蜡一般融化的半张脸里面,挤满了灰色的线,仿佛有生命一样不停扭动着。

李锦杨朝璃沫看去,嗓音突然变得有些结巴,“不怕,不怕,马上就好了。”

璃沫微怔一下,心道,我又没喊。

那半张融化的脸,以及其缓慢的速度慢慢倒流回去。一股看不见的力将烧毁的皮肤、嘴、鼻子、眼和眉毛一点点推回原位。

片刻后,李锦杨又恢复了原貌。他看向墨迟,表情阴郁极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提,灯,损,毁。”

墨迟猛地睁大眼,手中的白骨提灯开始剧烈晃动,一只看不见的手在用力绞着它。白骨提灯肉眼可见地变形,扭曲,发出“咔咔咔”刺耳的声响。那声音似哀鸣,声声悲惨。

“放过它,”墨迟目眦欲裂,“不要毁掉它。”

但是李锦杨对他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眸色阴寒地注视着提灯。

白骨提灯还在不断地扭曲,它死劲挣扎着,想摆脱这股绞杀。但是无论它怎么用力,都无法逃离损毁的命运。

“让它停下来啊。”墨迟将提灯抱在怀里,眼眶都在发疼。在他心中,提灯根本不是一件武器,而是陪伴他长大的伙伴。这种羁绊极深,他甚至觉得上辈子,上上辈子就跟提灯认识。

它陪着他入睡,陪着他吃饭,陪着他上山打猎,还会替他保护他喜欢的女孩子。

“不要,让它停下来。”少年浑身颤抖着看向李锦杨,“你要拿我的什么都可以,是血,还是身体还是命,都可以,不要爆掉它。”

李锦杨笑了一下,“可惜,你说的这些我都要呢。”

“轰——”

提灯裹着火焰在墨迟怀里炸毁,最后一瞬间,它发出明亮的焰火将墨迟身上一直缠的力量烧毁,很温柔地将他放在地面。

那股巨大强烈的气息,留恋地在他身上绕了一圈,缓慢消失在空气中。

山壁上,璃沫看得直哭,她当然知道提灯对墨迟有多重要,李锦杨简直是捏爆了墨迟的另一条生命。

“墨迟啊,墨迟。”少女声音哀哀地唤,但是墨迟根本听不到。

他抱着残片跪在地上,胸腔里翻腾的血腥和痛楚被他一丝不颤地咽了回去。片刻之后,抬起眼,黑眸毫无感情地看着李锦杨,仿佛幽暗危险的植物深深盯住了猎物。

李锦杨不由自主向后退了一步。

“怕什么?”堕灵恨铁不成钢地叫道,“他没有那盏古怪的灯了,你还不赶快举行仪式?”

李锦杨抿抿唇,扭头沉声道:“举行仪式。”

话音刚落,地面猛地震颤,洞穴中间的巨大山石堆“轰隆隆”的碎裂开来,露出一个古朴的石头座椅。在它座位下面是一个只能容一人通过的的黑色地洞。一圈一圈的诡异石道围着黑洞扩列,涟漪一般一直扩到洞穴边缘。

李锦杨又道:“要血,要很多的血。”

金色的栅栏忽然打开,鹤留山的人茫然地看着外面,他们一直以为外面没有人,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人看着他们,一时有点接受不了。

“啊,顾二公子,你也在这里?”鹤岚一满脸惊喜地站起来对着顾南意挥手。

璃沫疑惑道:“他是谁?”

顾南意道:“鹤留山掌门之子,我妹妹的......未婚夫。”

璃沫怔了一下,看向鹤岚一,不知为何,对方也朝她挥了挥手,脸上露出一个温和的微笑。

顾南意瞬间缄默,脸色变得有点难看。

璃沫又道:“这个人看上去很好啊,很热情。”

顾南意收回视线,淡淡道:“他可能把你当成我妹妹了吧。”

璃沫微微睁大眼,诶?

李锦杨看到人都放出来了,沉声道:“收血。”

话音落地,鹤留山众人、苏妹白和白羽立刻被一股吸力吸到了中间。他们的胳膊被按进石道,里面布满的尖利石片瞬间划破了皮肤。血顺着伤口潺潺流入石道,描绘出奇怪的图腾,流淌着朝座椅涌去。

一股鸿蒙的古意缓缓从座椅流淌下来,带来的厚重威压,将所有人的脊梁都迫得弯下去。

李锦杨的眼死死盯住墨迟,后者抱着提灯碎片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切。

堕灵忍耐不住,不停地念着,“是不是他?他还没动吗?”

就在座椅向上发出一束纯净无比的光辉时,墨迟的脚动了动,又动了动,就像被谁推着一样缓缓朝座椅移去。

璃沫心里无端地变得焦躁,生出晦暗强烈的担忧。座椅下的洞旋转着就一个看不见的兽口,她很清楚墨迟最终会被吸进去。

她冲着墨迟喊道:“跑啊。”但是墨迟就像没听见一样,也不反抗,乖乖地任由那股力量推着他前进。

璃沫开始拼命挣扎,但是四肢被无形的绳索勒着,她动得越厉害,皮肉被勒得越紧,发红充血。

顾南意忙道:“沫沫,别动了,我来试试。”

璃沫看着墨迟离地洞越来越近,急得浑身发汗。心焦之际她瞥到山壁上刻满了古朴的文字。五根纤细的手指张开,将浑身的灵力引了出来,光芒瞬间顺着指尖淌下。

“沫沫,你在做什么,停下来。”顾南意低声喝道,他的手腕破损不堪,在璃沫看不见的地方已经画出了半道法阵。那是强行用禁术开启的法阵,可以无条件将一个人转移到另一个地方。虽无法离开尸山,但是可以离开这里。

这种从未见过的术法看得他有些心慌,“都说了让我来,沫沫,停下来。”

璃沫听而不闻,专注地将灵力触碰到山壁上的石字。

一道琥珀色的细微波纹将石字翘起一个边角,紧接着两个、三个,无数个石字轻飘飘地被波纹撬起来,拉扯到空气中,仿佛锁链一样缠到了璃沫的身上。

“什么东西?”堕灵大喊道,他隐隐感觉一点不妙,“停下来,杀了她。”

“不要,”李锦杨打断他,“困住她,困住她就好了。”

但是两个人的话对璃沫意底案效用也没有,那股巨大的力量碰到璃沫身上的文字锁链立刻碎成无色的齑粉。

璃沫牵引着锁链缠住了一半身体拉入地洞的墨迟,座椅开始疯狂晃动,似乎要爆掉一般。

堕灵狂吼,他在李锦杨体内不停推搡着他的五脏六腑,“杀了她,杀了她,马上就要成了,不能让她坏了我们的好事。”

李锦杨犹豫了一下,座椅发出更加明亮的光,璃沫突然撑不住力了,被墨迟带着快速朝地洞飞去。

李锦杨猛地叫道:“该死!”飞身扑上去抓她,只来得及抓住一片衣角。

“嘶啦”一声,衣角应声而断,璃沫被地洞吸了进去。座椅上的光芒猛地落下,完整地堵进了洞口,巨大的轰鸣声从里面发出,任谁都能听出那种嚼碎骨头的声音。

“沫沫!”顾南意将血阵一把捏碎,强烈的力量促使他脱离了山壁,摔了下去。

他的心里被一阵说不清的巨大痛苦占据,那种痛苦不仅仅是来自他,还有梦里面那个跟他一样长相的人。仿佛再一次失去什么,他伸着手,却什么都抓不住。

李锦杨愣愣看着手中残缺的衣角,半晌说不出话来。

嘴里传出堕灵苍老的声音,“不过是帮你捡了回枣子,你没吃她父亲已算报了恩了。”

李锦杨狂怒,“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那个令人烦躁的午后,他跌落在轮椅下面,枣子撒了一地。他自然知道瘸了腿站不起来的自己是个假象,但他还是被周围的冷漠凉得心脏发酸。

那些枣子被路过的人踩成碎泥,碾进泥土里。同样被碾进去的还有他那早已不存在的自尊。

他疲惫地趴在地上拾着枣子,直到一只细白的手捧着一把枣子递到他跟前。

他抬起眼,瞳孔中映出少女带着笑意的脸。阳光极其宠爱地照着她,连头发丝都褶褶生辉。

他自卑地低下头,连枣子都不敢接。

“给你。”少女将枣子放在他身旁的簸箕里,接着又转身去拾其他枣子。

那天他吃掉了母亲的心脏,这种遭天地唾弃的行径,连他都不把自己当做一个人了。

但是有个人没有,她像对待平常人一样对他。但就是这么一个普通的行为,对那时已经完全迷失的他十分重要。

堕灵本来吞食了他所有的人性,那颗带着温暖体温的枣子把他仅剩的一点人性拉了回来,保留至今。就像黑暗里的一小点光,奇迹般地拽住了堕落的他。

李锦杨难捱得合了合眼,嗓音沙哑地说,“你根本就不懂,她是最好最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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