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东窗事发

一溪见海套装 雲雪铭 7190 字 1个月前

画展是陈溪一个童年的朋友举办的个人作品展览,她和汪静感觉展出的画都很好,还打电话要方浩儒也过来一同欣赏。不巧的是方浩儒正在大业控股公司和谭斌谈事,一时走不开。

方浩儒早前已将自己关于股权收购款的困境告诉了谭斌,让他帮忙想办法,看看有没有什么方式能够快速套现,以便救局。

谭斌的办公室里,两人坐在沙发上,谭斌将一份资料递给方浩儒。“这是我一哥们儿提供的消息,我后来了解了一下,这项目本身还是挺靠谱的。海南现在的房地产也炒得挺热乎,九三年那会儿留下的烂尾楼据说也清得差不多了。现在呢,算是势头不错,毕竟全国的楼市都在涨。还听说啊,国务院明年就会在海南推一个‘国际旅游岛’的概念。所以嘛,现在应该是个机会——你起码可以先借势跟风赚笔小的。”

方浩儒拿过资料翻开看了看,念道:“海南国营海星农场——还是个国营的……”

谭斌给方浩儒推荐的这个项目,是海南农垦局下属的一个国营农场,正在策划一个名为“绿湾水城”的大型综合地产项目。农场准备出地皮,同时对外征招愿意合作的地产开发商投资一起开发。目前水城项目中的几个部分基本已确定合作伙伴,只剩下一个“怡水佳境”高档住宅区还没落实具体的开发商。谭斌给方浩儒出的主意,就是尽快注册成立一家房地产开发公司,先与农场签约占据这个项目,趁着当前的“地产热”再将项目连同整个地产公司一起“打包”,以股份转让方式转手给温州的一个民间私募基金,从中运作出方浩儒急需的资金。

按谭斌的想法,这家房地产开发公司的注册资本必须在五千万以上,好让私募基金那边相信公司过几年有望获得一级资质,不会让人感觉像是家“皮包公司”,继而愿意出资收购。两人又仔细分析了具体情况,凭商人的直觉认为确实有操作成功的可能性。不过他们也清楚,即使方氏董事局在方于凤卿的推力下,已同意宽限付款期限至三个月,这段时间内要用此种方式运作出九千五百万,也无疑是一步险棋。但是,这似乎又是现在唯一有希望的捷径……而纠结之中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方、谭二人把各自手头目前的资金归拢起来,也不足以注册一家将来能获得一级资质的房地产开发公司。

谭斌吸了口烟,思考片刻,道:“你琢磨琢磨,你们方汇金融那边儿……是不是能动动脑筋?”

“我说你是帮我呢还是毁我呢?”方浩儒抬眼瞪谭斌,“打方汇的主意,亏你也想得出来!那些钱要是动了,我非得把命都搭上!”

“得啦,哪儿那么悬啊!不过你也甭想歪了啊,我不是让你去挪客户的钱——你们不是还存着一笔在股东内部筹集的准备做投资的钱嘛,先‘借’个四五千万出来,回头公司注册完了,过个十来天再把钱转回去。你只要打点好你们那个江诚还有财务的,咱们就给它来个‘借鸡生蛋’。”

“你糊弄傻小子哪!江诚和方汇的财务经理我搞得定,集团还有个财务总监呢,人家也不是白吃饭的。”方浩儒毕竟是心思缜密的人,考虑这种问题更不敢大意,“再说了,即使公司牌照落实了,跟农场签订合同后,我估计他们也得要求我先付个一两千万定金、拆迁款什么的,加上咱们自己手上怎么也得有一笔周转的钱,那么预付的款,你让我上哪儿变出来给他们?所以要是照你的办法,我挪了那笔钱出来,一时半会儿还不一定能补得回去,多拖一天,就有一天的风险。除非——你能说服基金方一个月左右就确定投资……但怎么可能?!”

“嘿,你还真别告诉我‘不可能’!温州那边有些私募基金急功近利的,哪儿有你想的那么规矩,再说这也是一货真价实的项目,又不是挖坑埋他们——你这边儿时间又紧,所以不能等拿了项目才联络温州,现在开始两边儿就得同步操作。哎,你看看我理的思路对不对啊?”谭斌说着拿过一张纸,在上面写写画画地跟方浩儒解释,“……开头借农场的名义跟基金先谈着,但得控制不能让他们两方真谈成又不带咱们玩儿了,所以这进度的快慢就得靠你我来把握了。如果这个点儿咱们掐得准,我尽快让温州那边儿先打一部分款过来,后面应该就能松快点儿。反正,风险是肯定有的,不过这么短的时间要整出这么大的数目,也没别的法子。”谭斌边说边弹了弹烟蒂。

方浩儒靠着沙发沉思许久,仔细梳理着两人刚刚探讨的思路。海南这个地产项目确实风险不小,但他几经审视,又认为谭斌讲的套路应该是可以操作的。关键就在于他们能否把握好时间差,并控制好每一个环节的节奏,稍有闪失,便会全功尽弃。然而商人的逐利心理又令他此刻极其亢奋,平缓的血液中沸腾着一种昂扬的斗志——这是一场危险的游戏,却又无比刺激……最终,他看着谭斌点了点头,意味深长地一笑。

谭斌明白他已决意孤注一掷,也是一笑:“得嘞!那这回咱哥儿俩就联手玩儿一票大的!先紧着你吃大头,我跟着捡点儿渣儿。”他吐了口烟又道,“再再说方汇挪钱的事儿,你们集团的财务总监还是那个老金吧?他不是跟我们系统大业银行挺熟吗,我回头安排人给他放放话——听说,他不是身体老是不太好嘛……”

方浩儒会意,诡秘地笑着:“行,我想想,找江诚聊聊。”

两人正谈着,方浩儒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边按接听键边告诉谭斌:“小溪打来的。”

“老公,你现在在哪儿啊?Lisa说你不在公司。”陈溪的声音跳跃着兴奋。

“我在大业控股,跟豹子谈点儿事儿,你找我?”

“是啊!老公你也过来看画展吧,来嘛!”

“不行,我这儿有正事儿。你不是有朋友陪你嘛,你们自己看吧!我这儿正忙着,先挂了啊!”

“那好吧……”陈溪似有些失望,转而又变得活泼,“那你亲我一下才能挂……”

方浩儒下意识地瞥了谭斌一眼,将声音压低却更温和:“你别闹了啊……我这儿真的有事儿,回家再说。”

“那我亲你一下吧!”陈溪随即送来一个响吻,咯咯笑着先挂了线。方浩儒收起手机,嘴角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甜蜜。

“怎么着?你们俩最近又腻歪上啦,你又不烦人家啦?”谭斌可不傻,听不见也猜得着。

“呵呵,她最近倒真是变乖了,就是越来越爱黏人,以前可没这么多电话。”方浩儒笑了笑,“说正事儿——关于这个海星农场,你确定他们的土地不属于集体所有制?”

“这你就放心吧!‘农场’又不是‘农村’,我早打听过了,绝对是国有制土地,以后肯定能拿得到《土地使用证》。”

“还有,你别忘了,我如果收购了浩良的股权,在集团的持股比例就超过10%了,以后有可能在香港那边,还得向证券及期货事务监察会做申报。如果这笔钱的来路不够正,到时候事情也麻烦。”

“成!我记着这事儿。这个回头咱们再找辙解决。眼下先搞定钱的事儿。”谭斌将抽剩的烟头在烟灰缸里蹍灭,“这事儿先这么着。我去趟洗手间,你想想一会儿怎么吃饭,小溪不在,要不咱俩找个地儿喝一杯?”

谭斌出去后,方浩儒仰靠在沙发上,舒展了一下身体,又长长地吸了口气。手机忽然轻轻一声响,是何艳彩的短信:Michael,方便通电话吗?

一周前的那个早上,方浩儒发现陈溪与何艳彩有来往,立即打电话给何艳彩,她接听的时候一直在咳嗽,像是感冒了。可他当时没心思嘘寒问暖,警告她不许再与陈溪联系之后,便直接挂了机。事后,他也有过一丝愧疚,但很快又被一种烦躁所代替,他甚至讨厌让她感觉到自己也曾想关心她一下,最好一切维持不变,反正她也习惯了……

现在,方浩儒似乎也想置之不理,然而却鬼使神差地拨通了何艳彩的手机。

何艳彩很快接了电话:“Michael,你在哪儿啊?”

“你问这个干吗?找我什么事儿?”他的口吻足以将这夏日变为寒冬。

“你今天有空来我这里吗?你已经好久没过来了……”

“我今天没空。”他干脆地拒绝,想想又问,“你那天是不是感冒了,现在好了没有?”

“噢,早就好了!真的,不会传染的——你过来吧,好不好?”

方浩儒听了有些无奈,长久以来她已被他训练出了一种惯性,凡事只会以他为中心,从没指望过他也能关心自己……他随即又恢复了冷漠:“你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儿?”

“没什么事……就是想见你一面,一小会儿都行……今天是我的生日,我妹妹很晚才会过来,我特别想见你,你来看看我好吗?就一会儿……我还准备了你喜欢的红酒,来吧!”

不知是出于何种恻隐之心,方浩儒最终答应了。他挂了手机看看表,快四点了,去她那边待两个小时,再回来和谭斌吃饭也来得及,到时再谈地产项目的细节。

方浩儒找了个理由说要先见个人,谭斌也没阻拦,两人约好七点在一家酒楼碰面。

小周帮忙买了束鲜花,方浩儒特意嘱咐他别加玫瑰,要一束康乃馨就行。然而到了郁金香城堡,他临上楼之前又将花丢到了路边的果皮箱里,空着手出现在何艳彩的面前。

何艳彩却将房间布置得温馨雅致,餐厅里用新鲜玫瑰装扮得很是浪漫,并摆好了精美的食点及红酒。从方浩儒进门,她的脸上便一直透着幸福的喜意,仿佛迎来了真正的寿星。

“外面是不是很热?”她体贴地帮他脱下西服。

“我不记得你的生日了……你自己去商场看看,喜欢什么就买吧!之后告诉我多少钱。”

“Michael……我不需要。你能来看我,我就已经很开心了……”何艳彩双手将他的西服贴在自己心口,知足而动情地望着他。

方浩儒感受到她那期盼的眼神,迅速移开目光。他暗暗气恼,想要提醒她不许忘了以前说好的那些约定,却偏偏又没有底气教训她,干干地应付了一句:“我待不了多久,一会儿就得走。”

这时,方浩儒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下来电显示,吩咐何艳彩:“你不要出声。”接着拿着手机走到窗边的沙发坐下。

“老公!我们还在看画展,你谈完了没有?你也来嘛!”陈溪激动的声音传出。

“我现在还在忙着,你别捣乱了好不好?”他像是在哄一个顽皮的孩子。何艳彩拿着拖鞋走过来,弯下腰默默替他脱下脚上的皮鞋。

“不嘛!我要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看。是我爸爸朋友的儿子,画得可棒啦!你也来嘛,我介绍你们认识一下,快点来嘛——”陈溪拖着娇滴滴的尾音。

方浩儒之前在谭斌那里接陈溪的电话都会有些顾忌,在何艳彩面前却无所忌惮,握着手机语气温柔:“你再耍赖我就不理你了啊……快点儿,把电话挂了,听话。”

“不嘛——你现在在哪儿?马上过来我这边嘛——”

“你别闹了好不好?”他继续耐心哄她,“我在豹子这儿有正经事儿要谈——这样,我们一谈完,我马上过去接你,大约六点左右,然后咱们和豹子一起吃饭——这样可以了吧?”

陈溪像是又在电话那端亲昵了几句,终于挂线了。方浩儒放下手机,轻轻舒了口气,看了何艳彩一眼,什么都没说。

何艳彩若无其事地拿起他的皮鞋,走开时仍然弯着嘴角,一副满足的神情。她已经觉不出心被撕裂的滋味,似乎明白从今往后,她不但要包容他的冷漠与专横,还要习惯他在自己面前温存回应另一个女人撒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