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东窗事发

一溪见海套装 雲雪铭 7190 字 1个月前

这个周日下午,赵玉刚约陈溪和刘小慈一起喝茶。

聚会地点约在了一家茶社。室外空气浮躁,茶社内则是别有洞天,曲径通幽,雅趣怡人。竹情花韵中似有潺潺之音淌过,桥池亭轩间坐客不多,三三两两促膝低叙,茗香淡沁。

陈溪和刘小慈比约定时间提早了一些,两人一起走进茶社,却见赵玉刚已坐在小窗边的台子前,望着竹帘后的繁华闹市出神。

“哟,我说爱德华先生,这咋不像是你的风格呢——周末约我们出来,你不怕嫂夫人审你啊?”刘小慈一坐下便逗赵玉刚。

赵玉刚递来点茶单,说道:“看看想喝什么茶。她一天到晚都在审,我先出来安静一会儿,回去再说呗!”

刚坐下的两人同时发觉他平静的表情似有晦色,不由得对视一下,陈溪又问:“哎,Edward,你在GB现在还好吧?”前几天听赵玉刚本人说,新的销售总监最终拍板确定聘用他,如今他已正式入职为大区客户经理。

“还不错,新的总监人也挺好。”赵玉刚淡淡地应了一句,似乎并没有太多的兴致谈他的新工作。

“哎我说,你这是咋的啦?咋瞅着蔫儿了吧唧的?”就连大大咧咧的刘小慈都察觉到了他有些不对劲。

陈溪也点点头:“是啊,你今天叫我们出来,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真的没什么。”赵玉刚勉强挤出一丝笑意,“我就是有些无聊,再加上好久没见你们了,所以约着一起聊聊天。我现在整天忙着应酬客户,他们一找我,我就烦;可是不找我,我又开始不踏实……唉,有时候真是觉得活得挺累,整天美酒佳肴,却吃不出滋味。以前就羡慕别人能过轻歌曼舞的生活,现在一进KTV就觉得满耳朵塞的都是淫词艳曲——如今呢,只要能有清茶一杯,耳朵根子清静点儿,我就知足了。”

“你要清静,咋不搁家待着?”刘小慈眯起眼睛有些不信,“叫我俩出来干啥?对了,你妈不是也在家嘛,你咋不陪陪她呢?”

“咦,Edward,你妈妈又来北京了?”陈溪听了,也问赵玉刚。

“嗯,她最近身体不太好,上个月我让她来北京住一段时间。就为这事儿,莉莉又跟我吵。而我妈呢,年纪大了也爱唠叨,老跟我说儿媳妇给她脸色看了……”赵玉刚说着又无奈地叹息一声,“你们说,我还怎么待在家里?”

刘小慈突然讪笑一声:“你说咱们仨,咋就没一个过得顺心的,你是老婆和老妈处不到一块儿,把你夹中间儿;Rosie那儿呢,小叔子两口子老整事儿,婆婆又是‘灭绝师太’;我倒是没有婆婆的愁人事儿,可偏偏遇着个不正经的老公!现在婚离了,眼不见为净,可工作又跟着闹心……”

听刘小慈发愁说她刚去上班不久的私营软件公司因业绩不好开始裁员,赵玉刚便问她想不想加入GB,由他手下的销售员做起。

刘小慈连连摇头道:“你们还是放过我吧!我又没做过Sales(销售员)。”

“没做过不要紧,其实没什么难的,我也才接触IT业不久,不是照样应付过来了。关键是手上有没有客户,能不能开单。你人长得漂亮,又能喝酒,肯定没问题!以后有应酬,我就不用愁啦!你只管放心喝啊——咱不差钱儿!”

“瞎整啥呀你!”刘小慈立即给了呵呵发笑的赵玉刚当胸一拳,“就没个正经玩意儿!”

“你也是的,就不能认真点!”陈溪从另一个方向也推了赵玉刚一下,想想又道:“Amy,Edward胡扯开玩笑,你别理他,但其实这机会还是挺不错的。GB毕竟是大公司,只要肯努力,你也不用整天担心会被裁员了。”

“算啦!你就别劝她了,她是肯定不会考虑的。”赵玉刚语气肯定,“Amy和你的职业追求不一样。她要的是‘工作稳定’,前提首先是不能有太大的压力。做Sales的竞争那么残酷,估计她连觉都睡不好。”

陈溪怀疑地看看刘小慈,刘小慈却点了点头:“看来还是Edward了解我,我真是这样的——不求工作上有多大发展,有份儿收入能养活自己就行,还寻思着趁年轻,赶紧再找个靠谱点儿的老公嫁了完事儿。”

陈溪一撇嘴:“喂,小姐,你前段时间还教育我别闲在家里做懒太太呢,怎么又轮到你犯糊涂啦——梁若清的教训还不够啊?”

“你别误会,他那儿我是吸取教训了。教训就是呀:我那会儿还是有点儿虚荣,总想着,咋说我条件都不算差,要是实际点儿,找个有经济实力的踏实过日子,应该没啥问题。至于对方人嘛,差不多就行——可我就是这儿失误了,没整明白他这个人的品质,所以呀,往后我再找,指定得擦亮眼睛看人品了。”

“说是这样,可你在找伴侣的过程中,也不能不考虑自己的职业发展呀。不求大发展,总得慢慢有点小的进步吧!至少向你以前在御景那个级别的工作看齐嘛……”陈溪努嘴看刘小慈。

“好了好了!”赵玉刚又拍了陈溪一下,“你们俩都打住吧!我还想着,今天出来跟老朋友能聊点儿工作以外的话题,一坐下你们就没完没了……”

服务员此时过来,上了点心,将工夫茶的茶具摆好,又问需不需要茶艺小姐服务,赵玉刚谢绝。打发走服务员,他又继续道:“其实啊,Amy这么想也没什么错,是应该先安顿好自己的家庭。你Rosie现在是不用愁了,虽说婆婆可能难伺候些,但老公还是很疼你的。像我这样,整天家里家外都不得安宁,有时候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拼命做单,到底是为了什么。赚到钱又能怎么样,苦哈哈地在外面颠簸了一天,回到家里又是一堆乱糟糟的头疼事。唉……有时觉得做男人真累!我们不可能像女人一样可以守在家里——所以Amy啊,趁着风华正茂的时候,是该多关注一下终身大事。”

“嘁!你以为我过得就顺心啊?”陈溪颓叹着回应,“我们家里现在的气氛也是怪怪的,那个‘皇额娘’整天黑着脸闷闷不乐,Michael也好像心事重重的,我现在都怕面对他们,还有呀……”她欲言又止,似乎在犹豫,停顿片刻继而叹气道,“算啦!不说我了——哎,那你就没有跟你太太好好谈谈?”

赵玉刚叹了口气,默默将茶叶装进温好的茶壶内,突然说道:“如果一个男人决定要离婚,你们这些女人,会怎么想?老实说,我现在就有这种想法。”

坐着的两个女人面面相觑,愣了半天忽又异口同声:“你不是开玩笑吧?”

原来,赵玉刚的母亲徐妙娣因为儿子如今收入高,渐渐不再像以前那样忍耐儿媳的坏脾气,在家里开始有婆婆的架子了。不但如此,她还因为儿媳久久未能生育,时常奚落儿媳。偏偏钱莉莉本就是个受不得委屈的人,婆媳俩只要一开战,就会把赵玉刚拖进来……

“客观地说,我妈是有些小市民气,现在又越来越爱唠叨,可她毕竟是我亲妈,含辛茹苦地带大我和我妹,所以不论怎样我都不能嫌弃她。这莉莉愣是不明白,整天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跟我妈对着干,有一次两人还摔起了东西,我正在外面跟客户开会,莉莉居然打电话来,哭着闹着非要我回家……我已经努力尝试很多次了,想跟她好好谈谈,可是每次谈不到五分钟,她就开始哭哭啼啼的,骂我没良心、忘恩负义,又开始说什么——要是没有她爸,我怎么可能有今天……唉,更头疼的是,莉莉怀不上孩子,我也没说什么,医生也说她的病用中药调理是可以治好的。可她变得越来越多疑,现在我不论去哪里,人家不但在家要盘三问四,有事没事还老打电话到公司‘查岗’——我真是不堪其扰了!再这样下去,根本没法专心工作。所以我说,离婚,对两个人都是种解脱,我一个男人,还得继续拼事业,这样下去根本没法踏实工作。她呢,想必天天这样防贼一样防着我,日子也不好过,不如早点儿离了,她也能早点儿平静下来。”

陈溪小声问道:“这件事……你要不要跟你妈妈先商量一下?”

“问我妈,她一定举双手赞成,但她肯定会让我精打细算财产。坦白说我是不想再计较这些了,房子也是莉莉娘家出钱付的首付,就留给她吧!”

刘小慈喝了口茶,又道:“可这两年儿你也挣了不老少钱了,房子不都是你在供?那车啥的不也是用你的钱买的?咋说也得一人一半啊!”

“呵呵,算了。没钱的日子我也不是没经历过,钱没了还能再赚。莉莉从小娇生惯养的,吃不了苦,又喜欢享受,给她留点儿家底,也算是我最后一次尽做丈夫的义务了。但愿她以后想起跟我生活的这些年,别觉得太委屈……我妈那边,再想办法应付吧。”

“Edward,问你一个问题。”陈溪放下茶杯,轻声道,“其实刚才……我就想说,可是又不知该不该问你……”

赵玉刚闻言看了眼刘小慈,两人又一起看向陈溪,见她垂着目光,神色凝重。

陈溪犹豫片刻又开口:“Edward,你以前和Michael打交道的时候,有没有发觉……或者,你还跟他周围的什么人有联络?有没有听说过……他在外面有女人?”

赵、刘二人都吃了一惊,刘小慈推了陈溪一把。“哎呀妈呀!你跟着凑啥热闹?!”

“你怎么突然间会问这个?是不是——听到什么了?”赵玉刚又追问了一句。

“倒是没有。”陈溪摇了摇头,“不过,我前天帮他拿西服准备交给保姆送出去干洗,掏西服口袋的时候,无意中摸到了一粒很小很小的水钻,有绿豆那么大,一看就知道是女人的东西。”她顿了顿又继续,“我看着像是现在流行的假指甲上的装饰,Amy,你知道的,就是那些粘在甲片上的水钻。我要弹琴,肯定不弄这种东西的,好像之前在哪里见过,可怎么也记不起来了……”

“你就因为这粒小东西而怀疑他?”赵玉刚蹙起眉看她。

“也不完全是……还有呢,他以前在美国读书时交的女朋友,突然被请来参加集团的年度活动,而且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个前女友的妹妹居然被安排到了我的部门……后来Michael解释说,这都是我婆婆推托不掉才安排的,他事先也不知道——我本来也相信他了,可现在突然在他衣服里翻出了只有女人才会用的东西,你让我能怎么想?还有呀,他前几天从香港一回来,当天晚上就出去了,一夜都没回家,第二天回来后说是和几个朋友喝酒去了。我现在有点怀疑,没准儿他就是去会那个前女友了。那女人我也见过一次,一看就知道特爱打扮,也许那水钻就是她指甲上掉下来的,我觉得有印象,可能就是见过她的指甲。”

赵玉刚想想又问:“他一晚上没回来?跟哪些朋友去喝酒了,你知道吗?”

“其中一个我认识,第二天一早还来我家了。当时我并没觉得有什么破绽,可是现在……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女人的直觉吧!总觉得他跟那个前女友,有点不对劲……”

“Rosie——不是我说你,”赵玉刚喝了口茶,接着道,“你怎么现在越来越像钱莉莉了呢!一点儿似有似无的小线索,也能惹起你一大堆的联想,跟着就是明察暗访——你累不累啊?!我真的要提醒你啊:男人出轨,一半原因是因为外边有女人在勾引他,另一半原因则是家里的女人把他往外‘推’。而家里的这个只要不是原本就好猜忌,或者婚后从可爱变得不可爱,原因无非两种:一种是被财富给腐蚀得俗不可耐,另一种则是被男人给惯坏了——Rosie,嫁给一个既有钱又宠你的男人,本来是件幸事,不过你自己可得当心,头脑清醒一点儿。有些事,外力其实是影响不了的,怕就怕内在的质变,那才是最根本的诱因。”

陈溪听了心头一颤,闷声不响,她隐约意识到,自己以前的态度与做法似乎也是在把丈夫向外推……

“拉倒吧!”刘小慈努努嘴,“我以前对老梁也不差,他又是咋样对我的?Rosie,你家方浩儒,那条件可不是一般地好——以前在御景,销售部还有前台的那帮女孩儿,有点儿姿色的不都是想跟他套套近乎嘛,就算他不主动,人家要愣往上贴你说咋整?这要我说啊,你是不能太二虎,这事儿,不能听Edward的!”

赵玉刚自信地摆了下手,道:“我都说过啦,一半是外面有人在勾引他,一半是家里人在推他。话说回来,外面的那些干扰,一直都存在,而他最终选择了娶你。客观地说,方浩儒在富人堆里并不算是爱拈花惹草的游蜂浪蝶。我在这个圈子中听到、看到有钱人的绯闻逸事也不少了,关于他的还真没有。你们俩以前都在御景会员部待过,遇见那些年过半百的会员隔三岔五领着不同的小蜜来打球的,不也挺多?平心而论,他一个青壮年的单身贵族,当时已算是检点的了。或许也有,但至少没那么招摇,说明他还是挺注重个人名誉的。我虽然没钱,毕竟也是男人,所以你们信我吧!一个顾及自己形象的男人,只要你做老婆的懂事得体,他是不会乱来的。”

“可是……以前老梁不也在人前挺能装的吗,人后又咋样呢?再说那小东西咋会无缘无故跑他兜儿里呢?”刘小慈迟疑地看陈溪,陈溪借着拿点心,没说话。

“反正我已经提醒你了——男人最烦女人没事儿乱猜疑,否则我也不会想到要离婚。Rosie,你好自为之吧!与其怀疑他,不如多关心关心他。”赵玉刚想想又说,“我再补充一句啊,你自己在职场里也算是个中高层了,眼界比以前开阔,看问题也应该深入些了。一个身居高位的男人,在外面打拼更不容易,方浩儒所承受的压力,你可不一定全能体会到。你们以为,男人的肩头是‘千斤顶’,什么都能扛得住啊?你们是女人,要不要挑担子还有得选择,不想挑了随时有机会逃避放弃还不用害臊。可我们呢,有些担子,有些责任,由不得自己做主,到死都得扛着。”

陈溪依然沉默不语,咬了一小口椰丝糕,抿着嘴像是在细细地嚼。刘小慈忍不住插话道:“那咋的也得‘双管齐下’啊……”

又到了周五,陈溪下午便离开办公室,约了汪静一起看画展。

御景山庄原副总经理梁若清,被汪静暗中举报和采购部勾结受贿,如今迫于各方压力已经下台。但因其背景特殊,与御景甲方上层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所以免于追责处罚,搞了个“管理失查导致属下部门违规”的软罪名,只是将其卸职调回甲方另做安置。而汪静由御景乙方NST集团提名,即将取代梁若清担任新的副总经理,且马上要去美国总部开会。因此,陈溪约她临行前再聚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