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骁把几包药拿给平康郡主时,真被云琇说中了,郡主并不信儿媳的好心,命人拿去太医院验证确认,才交给覃清素。
“记得这药每日一副,分三次煎服。”平康郡主亲自交代,“也算云琇对你的关心。”
覃清素说是,“媳妇明儿就去感谢大奶奶。”
平康郡主见一头服软,没必要再打压,替云琇说话:“你也要体谅她的苦衷,她对骁哥儿感情至深,难免生妒,如今做到这步实属不易。”
覃清素诚恳地点点头,“婆母的教诲,儿媳谨记在心。”
“余下就看骁哥儿何时愿意了。”平康郡主叹气,“他被我宠坏了,勉强肯定不行,你先调理着,来日方长。”
覃清素“嗳”一声,送平康郡主出门。
平康郡主离开后,又去了云琇那边。
云琇正在屋里看账本,听外面婆子唤声“郡主娘娘”,她立刻起身迎出去。
“母亲怎么这会子来了,”她虚扶郡主,笑盈盈道,“焕哥儿醒了玩会,刚睡。”
平康郡主微微颔额:“小孩子贪睡。”
云琇把整好的账本和没看的分两拨,“母亲,账快看完了,一会送回账房。”
“嗯,你辛苦了,还是多注意耳朵,”平康郡主喝口热茶,“恢复得如何?”
云琇恭敬回答:“这个疗程还有两副药,媳妇为谨慎妥当,喝完就去复诊,尽快好起来。”
“你是嫡妻正室,多学包容,该劝骁哥儿,适当的时候说两句,”平康郡主松口,“若骁哥儿实在不愿意,你不必多说,免得适得其反。”
“母亲的叮嘱,媳妇记得了。”云琇嘴角挂着淡笑,“等今晚小侯爷回来,媳妇先旁敲侧击问问,他愿意,媳妇接着聊,不愿意改日再说,成吗?”
“你早该这态度,”平康郡主满意点点头,“只要素丫头守规矩,你便容着,若她不守规矩,你是侯府嫡妻,管教也应该。”
云琇顺话讨巧:“媳妇心知母亲善良,讲道理,先前是媳妇犯糊涂,覃姨娘能好好伺候小侯爷,也算分担媳妇肩上的担子,就看小侯爷何时打开心结。”
“我看他的心结就是你。”平康郡主提醒,“解铃还须系铃人,你要真看开,他必然听你的。”
“母亲言重了,”云琇笑道,“小侯爷有自己的主意,媳妇最多帮衬说话,不能左右。”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平康郡主不会不清楚,临走前叮嘱,“你忙吧,伺候好骁哥儿,照顾孩子,也养好身子。”
云琇送郡主出门,站在廊下蹲安,直到对方离开院子,才收了笑起身,面无表情钻进屋里。
春柳这段时间不敢毫无顾忌说话,一怕小侯爷听见,二怕触了大奶奶的霉头。
凌骁回来时,菜饭摆桌刚刚好,“今儿酱肘子挺香。”
“我叮嘱小厨房做你最爱吃的菜,”云琇要他盥手,换衣服,“看你这几日累,在汤里加了虫草,温补的。”
“不气了?”他拉她坐下,关心道,“我见你前几天脸色不好。”
“本来没什么可气的,”云琇盛汤,放他面前,“婆母谨慎查验应该,将心比心,说不定我更甚,再说我学着管家,每日一摊子事,哪有精力计较。”
“琇琇,你瘦了。”凌骁天天在一起没感觉,今天突然发现她能穿回怀孕前的裙子,心疼道,“家里事多,你从前院调配人手,不用亲力亲为。”
“吃饭吧,我扛不住了,自然会找帮手。”云琇笑笑,“今儿下午母亲来过,还是老生常谈,要我劝你,我帮你推了,母亲没责怪,只说你实在不愿意,缓些日子。”
“琇琇。”凌骁凑近唤她名字。
云琇转头,问句何事,就被人堵住嘴,口腔弥漫着虫草汤的鲜味和熟悉的男人味。
她眨眨眼,似乎并不热衷。
别的事凌骁未必察觉,可男女之事的变化,他感觉云琇在躲。
“琇琇,我就差给你写书保证,你怎么还介怀?”凌骁叹气,“好几天了吧。”
“我没介怀啊,”云琇云淡风轻慢嚼细咽,反而劝他,“你总说我喜欢胡思乱想,怎么近日也多思起来。”
凌骁想不出什么好办法,“琇琇,我们搬去小宅过几天清静日子,就你我,带上焕哥儿。”
“可还得回来,”云琇静静看着他,“问题依旧在,得我自己面对。”
“怎么是你自己面对,”凌骁一口气哽心口,“我天天回来陪你,你瞎了?”
“我逼你回府,也是为你好,”云琇不急不缓说,“公爹迟早要把整个侯府交给你,到时没个康健体魄,多富贵也换不回命,儿子还等着你庇护下长大呢。”
凌骁觉得碰到软钉子,“你跟我说两句交心的,行不行?”
“我就是在和你交心呀,”云琇掖掖嘴角,“你是我相公,我叮嘱你保重身体,屋里烦心事替你挡,说我隔阂你,没道理。”
“要不这样吧,”凌骁认真考虑两天,下定决心,“给覃清素一封休书,送回覃家,我跟爹说余下兵力留我,另一波依旧给覃英,他定下去阳关,我虽暂无安排,做好万全准备。”
“你想出征?”云琇慢慢放下筷子,眼里泄露心底的情绪,叹息道,“之前说好不去,为什么突然改变主意?觉得我管不好家,夹磨你难受,眼不见心不烦吗?”
“不是,”凌骁握住她的手,“你受委屈全因为我,我觉得自己特窝囊,我想……”
“你什么都别想,在我眼里你一点不窝囊。”云琇正色打断,“我看中的男人必然天下无双,我吃饱了,先失陪。”
“你想我如何?”凌骁声音在她背后响起,“我说出去,你们一个二个全怕我有事,我在家,又都不消停。”
“那你想我如何?”云琇转过身,脸色阴沉,“我哭过闹过有用吗?我被人戳眼窝子,打聋耳朵,还得笑着说心甘情愿啊?”
“琇琇,我知道你有怨恨,”凌骁起身拉她坐下,“你心情不好,搅得我心情也好不起来,我说出征经过深思熟虑,刀剑无眼,我会小心。”
云琇沉默半晌,摇摇头:“你不能走,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这个家容不下我,即便公爹不说,婆母也会想尽办法赶我走。焕哥儿太小,我不会也不能让孩子长在婆母身边,会害了他。”
“行,你说不走就不走。”凌骁大叹口气,“全听你的。”
云琇两手覆盖他手背上,低声说,“后宅是我自己的事儿,谁都帮不了,谁都不行,我不可能躲你背后一辈子。”
“你躲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凌骁笑笑,又叹气,摸着她未愈的耳朵,凑到她另一只耳朵旁边,极低地说,“琇琇,我对不起你,没护好你。”
那一刻,云琇怔怔看着他,特别想哭。
她想告诉凌骁,从她披着一身孤胆随行北上,船上亲密开始,青州遇险,冀州失去第一次,他的好,不好,都记得,可她依旧爱他,总归……云琇忽然出声:“你是我夫君,我不怪你。”
她话里透着悲凉,和几分破釜沉舟的决绝。
凌骁不一定听出全意,可云琇的眼神让他心慌,他猛地抱住她,顺背道:“琇琇,等我忙完这阵,我们下江南,说了陪你故地重游,我一定做到。你千万别做傻事,不要一意孤行,我什么都是你的,一切有我。”
云琇推开他,四目相对,倏尔毫无征兆扑上去吻他。
凌骁没防住,直接从椅子上扑腾到地上,屋里下人听见动静,极默契退出屋,关好门。
衣服扔满地,石砖被地龙烤得温热,抵不过肌肤亲昵的滚烫,嘴里却泛起苦涩。
一场狂喜,给彼此身心留下深刻烙印。
云琇抱着他时,只有一个念头,把最好的都给他。
……
隔日的晨昏定省照旧,平康郡主坐在上位圈椅里,大小两个媳妇儿,按尊卑左右对坐。
“姨娘近日气色不错,”云琇攥着帕子调笑,“到底京城药材好,两三副药调理得有红似白,指日生个胖娃娃,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