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颜清和的葬礼

“已经快中午了,他是昨天傍晚病又发作了,你走了没多久……”

“哦。”顾行歌低低地应了一声,合上眼睛,慢慢地,声如一扯即断的游丝一样的说,“找个好的寿衣店,好师傅,叫他糊一个大胸女人,脸难看没关系,身材够就行了,给他烧过去……后事也没什么好准备的。”

叶锦言静静地听着,女孩子似乎是笑了,没有睁开眼睛:“前几天我给他的私人医生打过电话,这个人,知道自己真的成了个秋后蚂蚱,没几天好活的了,还存心到我这里损人,真够不怎么样的。我给了地址,估计过几天他的遗书什么的就该寄过来了……过几天……”

她慢腾腾地说着,就像是一个叙述着过去故事的老人一样,然后一行细细的泪水从那闭着的眼睛里滑了出来,落在枕头上,顾行歌缓缓地把手臂抬到了眼睛上,露出的嘴角,却依然兀自含笑。

静默了一会儿,叶锦言忽然有些粗鲁地拉开她的手,俯下身,嘴唇不那么温柔地落在了顾行歌的眼角,唇边……带着那么一份,言语表达不出的,沉默的伤痛。

有些话不能说出来,似乎只能通过这样的行动表现。

如果歉意和哀悼都不被需要,那么他该如果表达对这么一个称得上萍水相逢的人的祭奠?

顾行歌并没有推开他,或许是因为用不上力气,或许是因为在心理作用的原因下,让她不用面对自己那些弯弯绕绕隐晦难解的心思,她甚至微微睁开了眼,带着某种自己都看不分明的感情轻轻地回应着。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颜清和的话,好像把那些无时无刻不影响着她、禁锢着她的过往都清除出了灵魂,思绪轻飘飘地浮着,没有地方着地,也没有再纠缠什么问题,只有这么一个用激烈的亲吻表达着种种浓烈感情的年轻人。

那一瞬间,顾行歌觉得自己蠢极了。

她不用想象,好像都能看见颜清和在背后看着她的不屑眼神,然后那张吐不出象牙的狗嘴里喋喋不休地说:“顾行歌你这个智商无限趋近于零的笨蛋,活着就是浪费人民财产,糟蹋国家粮食,污染公共水源,喘气就是侮辱地球氧气,生活的唯一目的就是制造让人不愉快的事件……除了纠缠那些破事,什么贡献都不做,一杠子横死你算了,世界上有多少没病的都是被你这种笨蛋给折腾出病来,多少心理医生都是你们这种人制造出来的副产品……”

她的手臂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在了叶锦言的脖子上,把男人温热的体温拉向自己,沉浸在这样谁也无法占领掌控地位的、相互征服似的激烈的吻里,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来,不停地落下来。

葬礼按部就班的举行,下葬的那天顾行歌也去了,帝城一直灰蒙蒙的天终于放晴了,顾行歌穿着一身黑色的长风衣站在远处的树荫下,静静地看着跟颜清和有关系的那些人一个接着一个的放下手里的花朵。

“你不过去?”晏盛平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顾行歌身边,看着那些同样穿着黑色的人,“我以为你至少会送朵花。”

顾行歌的声音出乎意料的平静,她双手插在自己的风衣口袋里,脸上不见一丝悲喜:“那个男人不会愿意自己被埋在一堆花底下的,他的花粉过敏症比你想象的要严重的多。”

晏盛平笑了一声,脸上的神色也逐渐严肃了起来:“你知道他是怎么走的吗?”

“怎么走的?”

“医生说,那天下午开始,他的病情就开始反复,看当时的样子,他似乎很难受,挣扎的很厉害,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却没有按铃叫护士……”晏盛平看了顾行歌一眼,“医生也说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