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圣女庙枭雄嫁祸 阴风林豪客大义

江湖恩怨飞花录 燕子凤 17660 字 2个月前

孙世林徘徊一刻,回话道;“屠龙教主可真是用心良苦,人在陕西,却能以高瞻慧眼洞察着千里之外的恒山.可谓是雄才大略,眼界卓远.”他是山西之主,自然是不喜他人在自个的地界上开山立派,强占地盘.但更知道黑莲教也不是好惹的主,即便是南燕承不在恒山立派,以黑莲教那咄咄逼人的势头,也会早晚霸占山西,今日借机起事,为的还不是自己利益?又何曾将飞剑门的存亡放在眼里?

孙世林本是贯于攻心为上,见势行事的好汉,他清楚的知道黑莲教不过是想’鹬蚌相争,渔人得利’罢了,想借飞剑门与双刀门的实力,强行阻挡南燕承西进,一旦彼此不容,立刻火并.最好的结果就是两败俱伤.黑莲教介时刀不血刃的取有山西的所有实权.这是他心知肚明的事情。

此刻他心中最想的倒不是如何的抵制南燕承是否在恒山立派,而是该如何的避免与南燕承有直系的交恶.飞剑门是夹在黑莲教与逍遥庄的一个小门派,恰似一块肥肉.两者都欲染指,只是双方各有顾忌对方的实力,不敢明目张胆罢了.因此孙世林也只得是左右奉承,也不敢真正的倒投一方,却反而造成两边都不讨好,只得是欲哭无泪.

燕中云又劝道;孙兄不必犹豫不决,有道是;唇亡齿寒,缺一不保.倘若是恒山派得到了整个山西,不但是贵派之祸,我黑莲教也是在劫难逃,教人好不安心.话意是说;假若你飞剑门不先行抵挡住南燕承,恒山派一旦成立,以逍遥庄和各大门派的支持,山西必会易主,我黑莲教失去了这最后屏障,也只能是迫以刀枪在山西相见,以定胜负.

孙世林却是不急燕中云那满口唇亡齿寒的废话,这十年来,若非是逍遥山庄在东侧布以重兵守卫,震慑住了黑莲教的贪心,整个山西怕不早已被纳于辖下.因此黑莲教的威胁远远要大于逍遥庄,他最担心的恰恰不是南燕承和恒山派,却是黑莲教的满腹祸水.恒山派成立,虽说山西多添一主,地界必要三分.但实力却可稳住,可保飞剑门在江湖上尚有立身之地,早晚有事也能和恒山派打上交道,而恒山派与逍遥庄又无彼此之分,形如一家.一个门派能在武林中屹立不倒,永远要比一个有虚无实的虚名重要.

回话道;若凭心而论,孙某自然不乐见恒山立派.但以实力而论的话,孙某也无力阻挡.正所谓人各有志,能者居之.山西幅员辽阔,人杰地灵.多来几个门派来凑凑热闹也不妨事.这一切都得看天意.若是人心所向,正道难违的话,便是日后飞剑门听令与恒山派,那也只能是怪孙某无能,该当如此.

李云贵见孙世林在言语上说得十分严谨,既无答应,也无拒绝,显然是在相机行事.心中暗道;恒山派不是为了要在山西争名夺利,而是为了发扬传授道教精义.你若怀着敌意相待,真个挑起了争斗,那也只是咎由自取,自讨没趣,反而中了黑莲教的圈套.

燕中云听得这话,微微笑道;孙兄这话却有些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南燕承强行霸占山西,倚他是匹夫之勇,也说不过一个理字.孙兄怎么忘了,你先有双刀门为剑,后又有我神教为盾.只要我等同心协力,并肩一战.那南燕承也只是个孤老残阳,没有三头六臂,也非勇不可当.只要孙兄有心杀贼,又岂在乎一时之劳累?大丈夫眼放千里,自图功名霸业.此便是班超’弃笔从戎’之故.

李云贵听得那燕圣使如此生搬硬套的歪曲捏造,谗言胡扯,又将中原豪杰说成是贼,心中火冒三丈,暗自怒骂道;若非你是一教使臣,担着千丝万缕的干系,我早当是劈了你这厮,教你在这离间挑事.

孙世林道;孙某继承家师遗业,只求保存飞剑门,虽不求在江湖上扬名立万,却也不能出有任何的闪失.那等上贤高明之辈,孙某是学不来的.只要恒山派与飞剑门相互尊重,井水不犯河水,他传道行,我教剑术,彼此是毫不相干,在下胸无大志,也没有什么好争执的.’他道出恒山派三字,显然是默认南燕承在山西开派,虽然态度时阴时晴,尚不明朗,但终究证明是无多少敌意.’

燕中云冷笑一声道;看来孙兄今日之行是要给南燕承贺喜来了.你才是山西之主,如何到去给外来强贼做贺,这可真是教人匪夷所思.

孙世林面不改色,淡淡而回道;既非庆贺,亦非争执.自知之明,人当有之.飞剑门不是那震惊武林的大门派,哪能和贵教相比?能和中原人马争武林第一?

燕中云也不理会这话里针刺,接道;不知孙兄可曾与王兄商议过此事?是要协力抗贼,还是要半迎半拒?飞剑门一旦不保,我黑莲教又岂能无忧?望孙兄慧眼辨时,切不可一失足成千古恨.

孙世林笑道;燕圣使这话似乎言重了.我飞剑门永远不会朝夕不保,也不会被任何门派所吞并.只要我不犯人,在武林中信守是非大义.若敢有来敌侵犯,孙某必以命相护,虽死犹荣.至于王掌门是何想法,那是他的事情,孙某无权过问.’

他知道南燕承在武林中的威名,又是在中原七大门派庇护支持下,方才在山西立派.那是武林中的形势所逼迫,任何人都无法阻拦的事.与其愤愤争执不休,倒不如顺水推舟,做段人情相送.愚蠢之人才会逞气去以卵击石,白做牺牲.’省理夺势,通晓时务,本就是飞剑门在武林的立派存身之道.’

李云贵听到那燕中云言语字字有若是杀人的利器,’口中的每一句话,都足可在顷刻间断送数千英雄好汉的性命,借刀杀人,坐观龙争虎斗,己却好盈利其中,当真是恶毒无比.’

听燕中云叹道;看来孙兄是个听天任命之人,只可惜了王掌门的一腔凌云壮志,却是孤掌难鸣,独木难支啊!他若是在此听了孙兄的这一番话,也不知他心中是怎么去想.

孙世林道;王掌门确实与我商议过此事.他意是不想让中原的人马插手到山西的地境来.可人既然已经来了,总是要有个结果的.孙某只是默认,无力插手.我闻中原七大门派一并赞成恒山立派,并以全力相助,我飞剑门能有多少人马抵挡?结果只能是你死我活,酿成二十年难解的血债.

燕中云笑道;孙兄这话就差了些雄风胆气.公道自在人心,有天下豪杰为证,何愁那中原门派的人强词夺理?那南燕承明明是逍遥庄的前辈,却为老不尊,聚集一伙三教九流,公然的在山西索地,何其猖狂?中原武人向来自称什么正道君子,不也在昧心的干这事么?我教中人闻听之,甚是气愤,思量着逍遥庄到底还有何阴谋.

孙世林道;难道吕长安还有什么秘密阴谋?孙某怎的什么也没看出来?燕中云道;教主在得知南燕承在三月十五日恒山立派的消息后.便以在中原四下里布了内应.据燕某得到的密报.’逍遥派的前掌门无虚子在临终时曾托付南燕承继任逍遥派的掌门席位.可他却再三拒之,却把掌门位置让给了大弟子蒋道雄.今天,他却不请自来,气势凌人.中原乃是地广人稀之地,若是南燕承真想开山立派,何不择地竖旗?却反到恒山来添乱,其意可真不敢令人想象.

孙世林道;孙某可不这样认为,恒山乃传承三清道教的祥和繁盛名山,又有五台山清凉寺为枝,一僧一道,同是慈悲普渡,替天行道.如此不也很好么?

燕中云道;孙兄这话却是有些言不由衷了.你我尽知,逍遥庄已把契子打入山西,目的就是为了蚕食山西地境,一旦时机到了,便会一口并之.孙兄虽是暂无忧虑,却也不得不做长远的居安思危之策,以免被人囊括其中,后悔当时.

李云贵暗惊道;我与这燕中云也有数面之缘,见他为人也算是明朗正派,辨别是非曲直.算得是一个响当当的武林豪杰.怎的今日如此的反常出奇?以他那不善言语之嘴,这些话应该是很难说得出口的.怎的这次说得行云流水,阴损恶毒?若非亲身所见所闻,我是不会相信原来做坏事的人竟然是他?

孙世林微笑道;燕兄多虑了,中原豪杰向来是忠勇侠义,这名头由来已久,早见实效.逍遥庄想要吞并山西之地,这话似乎无凭无据,仅是你我的一些凭空遐思,如何真个作数?如果说南燕城想要独霸山西的话,孙某却是不大相信.’话一说出,心中却想;你黑莲教欲以激将法激我飞剑门去对付中原七大门派,你却坐收其成.王闯性情火烈,可中你的下意,孙某却不是那么眼光狭隘之人.中原人马若真是入侵,便举整个山西之力尚不能抵挡,更何况小小飞剑门?我若真能与中原对抗时,岂容你这孺黄小子来说三道四.

燕中云回道;孙兄是一片赤诚热心,可吕长安却不见得有如此古道热肠了.这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却不可无.今日恒山立派一事上,孙兄定当要好生堤防应对,切不可孤处一室,教他人灭了豪气.只要孙兄与王兄一心一志,互相犄角.最后加之我黑莲教的鼎力相助.尚有青城派,清乐帮亦会为我等主持公道,绝不会教中原强贼的诡计得逞.今日若不能抵挡住恒山派,他日入侵山西者更多,那时孙兄与王兄还有何颜面在武林中立足,岂可眼睁睁的看着祖传基业遭毁?

孙世林闻言,眉梢微皱,踱步一时道;那依燕圣使之言,孙某该如何的去做,才不失所望呢?心想;这厮在一味的挑拨我和中原门派的豪杰争执相闹.其意十分明了.看来我也不必一口拒绝他,毕竟他是黑莲教的圣使,我也不好明里开罪,只先敷衍一遭,却又相机行事.

燕中云微笑道;屠龙教主之意是要孙兄所部坚持反对恒山立派,不予承认.王掌门自是以赞同教主的观点.到时事情一闹大,我教必会出面公正的处置这事.如此一来,我等却有七分胜算.孙世林疑道;这是为何?

燕中云道;自十年前我教与中原大战之后,就已定下了彼此和平不侵的盟约.便是各自以山西为界,将其放空,双方都不可逾越此约,违者自食恶果.可如今逍遥庄公然的撕毁盟约,唆教他人强行闯进山西夺地,分明是视我神教如无物,欺人太甚.我东来之际,教主已是有雷霆之怒,必要将此事宣扬天下,在天下英雄面前控诉逍遥庄的一副丑恶嘴脸,教他无颜留在山西.这便是在下邀请孙兄到此对策之意.

孙世林叹道;孙某一介武夫,口词不善,言行笨拙.那南燕承却是江湖上赫赫威名的镇西天王,盛名满天下,其辖下多有能征贯战的猛将.无论斗智斗勇,拼比名德,在下皆自愧不如啊!

燕中云笑道;自古’宾不压主’.只要我等四大教派一致反对恒山立派,又可传佐证与天下英雄共鉴,那南燕承必然是羞愧难当,还怎敢在天下英雄面前放肆?只得起卷起铺盖,连夜逃回中原,从今往后羞见人了.

孙世林淡淡一笑道;且看形势如何?再做计较.那燕中云却似乎急切的想得到孙世林口中的一句立场分明的明言,道;还请孙兄立下果断之言,若是犹豫不决,我等心不一致,大事必休矣!

孙世林闻他言语刚烈,有迫切相逼之意,心中十分不喜,疑视道;此乃山西事务,不敢劳烦燕兄多费心思了.凡事不可操之过急,只怕会是物极必反.’他自然知道神教没有好心思,如此的唆使他人备战,其意可想而知.’言语间遂也不再客气.’

燕中云尴尬一笑道;燕某也只是见形势着急,怕夜长梦多.又挡不住教主的再三严诫,唯恐山西不保.落入贼人之手.

孙世林闻言,叹笑一声道;屠龙教主眼界高阔,鹏飞万里之志,孙某望尘莫及!’口中虽然是敬佩之言,意则是指责神教中人身为外方势力,却在此频频煽风点火,唯恐不乱.山西之事,应当自有境内的门派豪杰来妥善解决,哪得他人也来指手画脚,令人做事?’

那燕中云稍明话中之意后,歉意一笑道;孙兄既有高见,必是不会教我等失望,成功与败.尽皆在兄的裁决.孙世林道;那请燕圣使先行一步,容孙某为圣女上柱香,恒山之颠,再会如何?

那燕中云点头笑道;孙兄也如此诚心信神?孙世林道;胡乱上柱香,以求心安.燕中云笑道;即是如此,那在下却先告辞一步.’他转身行无数步,突然回身又道;不知这庙宇供奉的是何神仙,怎的如此清冷?

孙世林一愣,问道;这庙台上供奉的是金圣女侠,燕圣使忘了吗?燕中云一愣,将信将疑的笑道;果真是忘了.

孙世林点首笑应,目视他离开渐远,方才从容不迫的朗道;好汉不下来一聚,更待何时?李云贵见他已经察觉到了隐踪,不禁暗自佩服他的功力,连一片吹灰拂尘的轻音,也不能逃过他的听力.’遂从脊阁里一跃而下,行个大礼道;逍遥庄左先锋李云贵见过孙掌门.孙世林点了点头,还了礼后.面转圣女正容,朗道;你不出来,难道也想要做金圣女吗?

李云贵自知隐瞒不住,亦道;青儿,你快出来见过孙掌门.柳青闻言,方才耸拉着一张愁眉苦脸出来,极不情愿的作揖道;柳青见过孙掌门.

孙世林疑惑的相视一番,却不认识.问道;少侠是何人?柳青道;仙剑庄主是我爹,那你说我是谁?’他在石像后听到燕中云和孙世林商议的秘密勾当,所设计谋,颇为毒辣.心中气愤不已.南燕承是他叔父,他怎肯别人要在后面算计?故此言语间丝毫不客气,只是满腹怒火.’

李云贵喝道;青儿,你太不知道好歹了.孙掌门乃是与你父亲同辈的前辈,怎么能目无上下,强要耍横?

柳青闷哼了一声,把身体转过不理.孙世林见柳青却也只是十八九岁的少年摸样,青春年少,涉世不深,礼数上也就见怪不怪.笑道;好个倔强小子.你爹近来可好么?柳青淡淡回话道;很好.孙世林笑道;刚才的话你全都听见啦?

柳青点头道;一字不差的全听进去了.孙叔叔真的打算和神教联盟,一起来为难南燕叔叔吗?你是深明事理之人,连小侄都已经猜出那燕圣使的企图.只不过是想利用叔叔的实力和中原的豪杰激化矛盾,他们便好从中取利.中原地域辽阔,人杰地灵.是不会侵犯山西的.想独霸中原的只能是黑莲教,而不是逍遥庄.叔叔要明慎谨防黑莲教的人用借刀杀人的伎俩.

李云贵暗道;这青儿倒也真个伶牙俐齿,画龙点睛,说得是有声有色,妙语连珠.看看孙世林该怎么回答.

孙世林道;贤侄多心了.柳青道;适才叔叔与那燕圣使之间所合谋一事,不正是为了对付南燕叔叔吗?我听见了,阿贵哥也听见了,叔叔可推辞不掉的.孙世林淡淡笑道;是么?

李云贵久历江湖,最知武林门派之间的大事,其实无不是尔虞我诈,损人利己的商议.无论嘴上说什么倒也不十分重要.不外乎是纸上谈兵,麻痹敷衍,皆是一种常规武林手段.私下的言语说说,还未到那紧急用派之刻,也就显得无关重要.’柳青却是首遇这事,不知武林规矩,又不假思索,只要知无不言,揭题高论.’

他见孙世林不语时,只道是自己说得在理,接道;孙叔叔是剑派宗师,南燕叔叔是道家术士.两者可谓是各有千秋,泾渭分明.孙叔叔是山西之主,怎么反去听那姓燕的商议?他只不过是想把叔叔当成一把利剑和替罪羔羊.

孙世林笑道;好一条三寸不烂之舌.真是伶俐得很,你是想要游说你叔叔吗?

柳青笑道;这都是为了孙叔叔着想,以免一时被人利用,误入歧途.

孙世林闻说’误入歧途’四字时,更是欢畅而笑道;你初入江湖便敢如此大胆,连叔叔也不放在眼里么?我来问你;叔叔已经答应了黑莲教,又答应了双刀门,现在可谓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那叔叔该怎么办啊?’这话分明是戏言,孙世林熟览江湖,资质过人,老谋深算.岂有无谋无主之理?他是要考考柳青遇上这般难题,该如何的自解自救.’

柳青道;叔叔只要默默无声.无明确表态,黑莲教必是心揣不安,不敢胡乱参合进去.双刀门掌门王闯性如烈火,智术浅短.叔叔干嘛不由他来说话,如此一来,叔叔岂不就做了幕后智者?

孙世林笑道;你是教叔叔脚踏两只船,左右都不得摆渡.此计好不凶险,一旦让黑莲教的人得知,大军必定临于我飞剑门前.那如之奈何?

柳青道;绝不可能.黑莲教虽说势力强大,但也是仅仅限制于川陕西域,这里是山西,不是陕西.他岂敢冒天下之大不讳,想要在山西一手遮天?南燕叔叔在恒山发扬道学,本与黑莲教无关,他却三番两次挑拨栽赃,唆使叔叔去拼命,叔叔何不将计就计,让黑莲教和双刀门去说去闹,成与不成皆在于他们,叔叔默默无言,既顺了意,又不曾与中原各路英雄闹了缝隙,这不是两全齐美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