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用道:“贵造有四句卦歌,小生说与员外写于壁上;日后应验,方知小生妙处。”
卢俊义叫取笔砚来,便去白壁上平头自写。
吴用口歌四句道:卢花滩上有扁舟,俊杰黄昏独自游。义到尽头原是命,反躬逃难必无忧。
安千诺笑了笑,藏头诗啊!卢俊义反…
卢俊义写罢,吴用收拾算子,作揖便行。
卢俊义留道:“先生少坐,过午了去。”
吴用答道:“多蒙员外厚意,小生恐误卖卦,改日有处拜会。”
抽身便起。
卢俊义送到门首。
李逵拿了棒,走出门外。
安千诺起身,收拾了东西,突然又想到浪子燕青,怎么没有见到?
吴用别了卢俊义,引了李逵二人,径出城来。
回到店中,算还房宿饭钱,收拾行李,包裹,李逵挑出卦牌。
出离店肆,对李逵说道:“大事了也!我们星夜赶回山寨,安排迎接卢员外去。他早晚便来也!”
安千诺冷笑,这一切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他怎么能不来呢?
吴用,李逵,安千诺还寨。
卢俊义自送吴用出门之后,每日傍晚立在厅前,独自个看着天,忽忽不乐。
亦有时自语自言,正不知甚么意思。
这一日却耐不得,便叫当值的去唤众主管商议事务。
少刻,都到。
那一个为头管家私的主管,李固。
这李固原是东京人,因来北京投奔相识不著,冻倒在卢员外门前,卢员外救了他性命,养在家中。
因见他勤谨,写得算得,教他管顾家间事务;五年之内,直抬举他做了都管,一应里外家私都在他身上;一家内外都称他做李都管。
当日大小管事之人都随李固来堂前声喏。
卢员外看了一遭,便道:“怎生不见我那一个人?”
说犹未了,阶前走过一人;
浪子燕青…
六尺以上身材,二十四五年纪,戴一顶木瓜心攒头巾,穿一领银丝纱团领白衫,系一条蜘蛛斑红线压腰,著一双土黄皮油膀夹靴;
本是北京土居人氏,自小父母双亡,卢员外家中养得他大。
为见他一身雪练也似白肉,卢员外叫一个高手匠人与他却了这身遍体花绣。
不止一身好花绣,更兼吹得弹得,唱得舞得,拆白道字,顶真续麻,无有不能,无有不会;
亦是说得诸路乡谈,省得诸行百艺的市语。
更且一身本事,无人比得,拿一张川弩,只用三枝短箭,郊外落生,并不放空,箭到物落;
晚间入城,少杀也有百十虫蚁。
若赛锦标社,那里利物管取都是他的。
此人百伶百俐,道头知尾。
本身姓燕,排行第一,官名单讳个青字。
北京城里人口顺,都叫他做浪子燕青。
他也是卢员外一个心腹之人,也上厅声喏了,做两行立住。
李固主在左边。
燕青立在右边。
卢俊义开言道:“我夜来算了一命,道我有百日血光之灾,只除非出去东南上一千里之外躲逃。”
“因想东南方有个去处,是泰安州,那里有东岳泰山,天齐仁圣帝金殿,管天下人民生死灾厄。”
“我一者,去那里烧炷香,消灾灭罪;二者,躲过这场灾晦;三者做些买卖,观看外方景致。”
“李固,你与我觅十辆太平车子,装十辆山东货物,你就收拾行李,跟我去走一遭。”
“燕青小乙看管家库房钥匙,只今日便与李固交割。我三日之内便要起身。”
李固道:“主人误矣。卖卜卖卦,转回说话。休听那算命的胡言乱语,只在家中,怕做甚么?”
卢俊义道:“我命中注定了。你休逆我。若有灾来,悔却晚矣。”
燕青道:“主人在上,须听小乙愚言,这一条路,去山东泰安州,正打梁山泊边过。”
“近年泊内是宋江一伙强人在那里打家劫舍,官兵捕盗,近他不得。主人要去烧香,等太平了去。休言夜来那个算命的胡讲。”
“倒敢是梁山泊歹人,假装阴阳人来煽惑主人。小乙可惜夜来不在家里,若在家时,三言两语,盘倒那先生,倒敢有场好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