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岭的溶洞暖和吗?"钟逸轩突然轻笑,靴底碾过地上散落的杏叶。
这些本该出现在陈将军茶盏里的叶片,此刻正混在焦土中,被溃逃的敌兵踩出簌簌的响动。
他故意松开半寸锁链,看对方踉跄着跌向燃烧的粮车,远处逐渐清晰的马蹄声里,赵将军的银甲正在火光中明灭如星子。
城楼上的商悦忽然按住心口。
她看着钟逸轩在火海中举起染血的铜符,二十八个世家的私兵竟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残存的敌军逼向结冰的河面。
这场景与三年前那个雪夜重叠——那时她蜷缩在祠堂梁柱后,也是这样看着他举起钟氏家主的玉珏,替她挡下族老的鞭子。
"姑娘,该行刑了。"韩嬷嬷的声音惊醒了回忆。
商悦转身看向被按在城墙边的林婉儿,对方发间别的金雀钗正在夜风里颤动,那是去年春猎时自己亲手所赠。
她忽然扯断腕间红绳,任由浸过药水的铜钱坠入火盆,爆开的青烟里顿时浮现林家私运铁器的账目。
"表姐可知,为何你房里的白梅总比我园中的开得艳?"商悦突然俯身拾起滚落脚边的铜符,冰凉的金屑沾在指尖,"因为那些花根下埋着的,可不止是雪水。"她看着林婉儿瞳孔骤缩,终于轻笑出声。
那些被替换的毒花肥,那些被动过手脚的族谱,此刻都在火光里化作飘散的灰烬。
当第一缕晨光刺破硝烟时,钟逸轩的剑尖正抵在陈将军喉头。
他盔甲上的玄铁鳞片沾满霜花,在逐渐亮起的天光里宛如披着星河。
身后突然传来清脆的铃铛响,不用回头也知道是商悦的机关锁——那串他亲手打造的鎏金铃,此刻正系在她新换的月白斗篷上。
"留活口。"商悦的声音裹着药香飘来时,陈将军突然暴起。
钟逸轩的剑锋却比他更快,削断对方束发金冠的瞬间,二十支弩箭已穿透其四肢。
这是今早才从暗桩手里取得的暴雨梨花针,此刻正闪着幽蓝的光,将败军之将钉死在祖辈修建的城墙上。
欢呼声如潮水漫过城墙时,商悦的指尖正拂过钟逸轩开裂的护心镜。
她藏在镜后的杏叶书签完好无损,泛黄的叶脉上还留着他当年题的小楷: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此刻这诗句正被鲜血浸透,在朝阳下晕染成心口的朱砂痣。
"接下来......"钟逸轩突然握住她欲收回的手,染血的绷带擦过腕间旧疤。
那是他们少时在藏书阁偷读兵书,被烛火燎伤的印记。
商悦抬眼望进他眸中跳动的火光,发现那里面除了自己的影子,还映着城楼下逐渐聚拢的世家旌旗。
西北风卷着残雪掠过角楼,将沙盘上最后几片杏叶吹进火盆。
商悦看着化为灰烬的叶片,突然想起今晨暗桩送来的密报——那批本该在梅岭焚毁的粮草车里,混着半块镌刻皇族徽记的青铜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