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下楼到小区的亭子里散步的时候,正好碰见了小保姆。一切昭然若揭,老婆在家,她应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公安局一直就有人暗示过我,说她年纪轻轻就一再得到提拔,是因为她和某位上司关系暧昧。我很清楚,他们所说的这位上司,就是局领导。我当时血气上涌,又从小区里冲到楼上去了,作为男人,我无论如何无法忍受这种奇耻大辱。哪怕一点点男儿的血性,这次无论如何不能再忍,我一定要想个办法进去,将这对狗男女堵在床上。
要想进去,只有两种办法,一是破门而入。还有另一种办法,那就是站在门口往里面打电话,明确告诉老婆,我就站在门外,叫她开门。两种办法,各有利弊。破门而入,应该可以将他们赤身裸体地逮在床上,甚至可以大闹一场,让隔壁邻居都来看看他们的丑态,令他们颜面尽失,在整个州府公安系统,他们再也抬不起头来做人。另一种办法虽然缓一些,也不可能捉奸在床,但他有充裕的时间,可以找来更多的见证人,使得这件事的影响更大。甚至完全可以叫来州公安局的领导班子成员,当面要求他们解决此事。
两种方法到底哪一种更好些,我还没有想好,却发现了一个更迫切的问题,即进门之后,我该怎么办?将这国家干部,局领导痛打一顿,至少打断他三根肋骨,让他在医院里躺上三个月,这是他偷腥必须付出的代价。可是,这种冲动,只是在事情出现的那一瞬间,稍稍冷静之后,他便意识到,这种处理方法不妥。以我这样一个文弱书生,是否能打得赢公安学校出来的领导干部?就算我准备了工具,进去便立即动手,先下手为强,真将人家打伤了,那可是故意伤害罪,民事案立即转化为刑事案了。真的闹出一桩刑事案,报社那帮领导和同事,肯定兴灾乐祸,他的最后一点尊严,也就丧失殆尽了。
再说,现在是一个畸形时代,你睡了别人的老婆,人家说你有本事,你的老婆被别人睡了,人家说你窝囊。法律已经懒得管这种事,道德又管不了。真的把这事闹开了,说不定,反倒让他们扯下了最后一块遮羞布,会更加的无所顾忌,那就会闹得全世界都知道了。
于是,我只走到四楼便瘫坐在了台阶上。我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就算是捉奸,我又能怎么样,自己再受一次屈辱?
我坐在四楼的台阶上,手托着沉重的额头流泪了。
这时四楼的门开了,开门的人就是苏晓亚,王辛建结婚的时候,住得自己爸妈分的房子,他爸妈都是州公安局的老干部。苏晓亚老早就认识我,听说过我写得一手好文章,她喜欢文学、文艺,喜欢浪漫的气息。
她把我叫到家里去坐,在客厅里,她给我倒了杯水,跟我聊了很多。她说她特别讨厌王辛建当秘书的差事,天天忙得不着家,总不陪她,有时三更半夜一个电话,就得从被窝里起来走。
那一天,我觉得苏晓亚有天仙般的漂亮,她穿着淡蓝色的连衣裙,举手投足中透着无限的温柔,我想她该是一个多么温柔的妻子呀!
后来,您看了我在省报的文章,力排众议,点名要了我当您的秘书,从那时起我的命运便发生了天翻地覆地变化,我看到了老婆的臣服,看到了报社老总的和善可爱,看到了人们对我的尊重。
那原来天天骂我的报社老总居然花五千元公费在星级宾馆为我饯行,我老婆居然破天荒地给我开始端洗脚水。
更重要的是,我跟王辛建成了同事,我们常常一道儿回家,楼上楼下的,他常常把我叫他家去打麻将,作为礼貌,我也常常回请他们夫妇。
那时候大概王秘书已经认识了凌晨晨,两人时有来往,王秘书借着自己是首长秘书的幌子,可以从容地从桌上离去。
而那可恶的公安局的领导,并没有放过我老婆,他时常也不分时候,不分场合地打来电话,我从老婆那瞬间的眼神就可以判断是他打来的。可是,我懒得管了,也好,就让我跟苏晓亚儿处吧。
后来,跟苏晓亚一直处得很好,为了在妻子面前寻找借口,我像王辛建一样,也常常找了领导你找的理由来搪塞。
现在这一切都过去了,连我也马上要成为过去式了。
我很感叹我们的这个时代,我对人类都失望了。
我们已经丢失了一夫一妻,已经丢失了执子之手,与之偕老的美好传统,我们今天,但凡有一点点能力的人,都在努力学习西门庆,尽力效仿潘金莲。
我同时还感到人的可怕。
其实我们四个人,都知道对方的事儿,但都不说破,而且还能面子上和睦相处,甚至连喝酒吃饭的时候,我和王秘还能称兄道弟,老婆们也以姐妹相称。
只是到最后,苏晓亚变了,她非要给我生个孩子。这让我很难受,在这期间,我利用了张书记您的关系,为自己在本城另买了一套房子,我的用意就是和晓亚一起幽会的时候方便。
可是,她是不应该给我生孩子的,现在这事儿挑开了,我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这所有的一切,也许到了我该退场的时候了,我要回到大地的怀抱。
我走了以后,就不能服侍您了,张书记,这辈子我感谢你。
最后综合各方面因素考虑,我推荐边境市新调入州办公室的杜怡奇当您的秘书,请您考虑。
绝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