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谷黄了我让老大他们日夜守着,谁来揍谁。”
沈来财握紧拳头,咬牙切齿,沈来福怒而捶桌,“到时在田边搭个草篷,我等着他。”
沈来安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腿,没有说话。
回屋的沈云巧翻来覆去睡不着,玉米是她和翔哥儿吃了的,奶不问她就骂她是贼,不好。
她摸黑翻下床,准备纠正她奶的说辞,她不是贼,是老鼠,老鼠才偷吃东西。
恍惚间看到屋外有个人影,她轻轻喊,“翔哥儿,是你吗?”
“别说话。”沈云翔猫着腰,半边身子探出过道外,云巧不明所以地贴过去,“你看什么啊?”
“大伯他们要在田边搭草篷抓贼。”
云巧瞅了眼堂屋,小声问,“稻谷能生吃吗?”
“怕是不行。”
“咱饿了吃稻谷吗?”
“不吃。”
“那大伯他们搭草篷没用啊,我们都不去,他们逮不到人的。”
“他们就是事儿多。”沈云翔怕堂屋里的人听到他的话,拉着云巧回屋,“这事你别管,奶问什么你就说不知道。”
云巧抿唇,小声道,“娘不让我说谎。”
“咱跟娘不说谎,跟奶她们说谎,云妮的话你记得吧,这个家里,我们才是一家人,其他人是外人。”沈云翔循循善诱。
云巧点头,“记得啊,云妮说他们是坏人。”不是外人。
“你信云妮还是信奶?”
云巧不假思索,“当然是云妮了。”
云妮是她姐姐,做什么事都为她好,她都记得。
“那就按我说的做。”
“好。”云巧还有疑问,“翔哥儿,以后我们还做老鼠吗?”
“看情况吧,该做老鼠的时候还是得做。”人善被人欺,总不能委屈饿死自己吧。
“好呢。”云巧语气顿时明快起来,沈云翔推她胳膊,“睡觉吧。”
云巧乖乖爬上床,见他还站在门口,低低道,“翔哥儿,还有两天云妮就回来了,你想她了没?”
“没。”
“我想她了。”她有很多话要和云妮说。
“她估计也想你,你快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云巧听话地闭上眼睛,面朝着墙壁,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知说些什么,沈云翔提醒她盖被子,又在门口站了会儿,待屋里的人没声了,呼吸渐渐均匀,这才关上门,轻手轻脚的回自己屋。
沈云山睡得酣甜,沈云翔扯他被子都没弄醒他,倒是沈云阳醒了。
沈云阳问,“翔哥儿,我爹他们真能抓到贼吗?”
“谁知道呢。”日防夜防家贼难防,沈来财想抓他,下辈子吧。
“哎,还是我大哥好,爷奶疼他,舍得一头猪给他换个媳妇,我们恐怕没那么好命了。”
沈云翔笑他,“你想娶媳妇了?”
“谁想了?我感慨两句不行啊。”
“云金堂哥比你大三岁,他都不急你急什么啊?”
“谁急了谁急了懒得和你说,睡了!”
左翻右翻就是睡不着,硬着头皮问,“翔哥儿,你睡了吗?”
“睡了。”沈云翔口吻淡淡的,“什么事明天说吧。”
这一晚,对沈家来说格外漫长,曹氏在堂屋坐了一宿,鸡打鸣就拖着疲惫的身子去了村里,挨家挨户问人有没有看到陌生人进她家地。
昨晚全村人都听到她的声音了,设身处地,辛苦种的粮食被贼偷了,搁谁都想将贼揪出来千刀万剐,可他们没有看到什么陌生人。
绿水村偏僻,平日有陌生人的话很容易引起大家伙注意,然而问了一圈,都说没有。
曹氏失落的回家,见沈老头和沈来财都在,忍不住落泪,“村里没人看到谁进了咱家的地。”
沈老头断言,“可能是熟人做的。”
老两口最先想到的是夏雷,夏雷回村没多久地里就遭了贼,不是他干的也和他脱不了关系,因为他回来那天带着人上门闹事,估计心怀不满,趁人不注意溜进地里偷他家的粮。
有人怀疑人选,曹氏气冲冲回灶间拎了把菜刀出来,要去长流村找夏雷讨个说法。
洗漱后准备出门的沈来财赶紧把人拉回来,“娘,咱无凭无据的,夏雷会承认吗?他现在住在村长家里,咱上门去闹,得罪的是村长。”
沈老头也反应过来,“老大说的不无道理,真要是他偷了咱的玉米放哪儿啊?总不能带回村长家吧,这不露馅了?”
“不是他还有谁?”曹氏眼里满是血丝,“咱家只和他起过争执”
要说起争执的话,还有四家人,就是换地给他们的那四家,前两天曹氏去地里掰玉米,四分地的玉米竟只有两挑,曹氏忍无可忍,找他们理论,要求换好点的地,人家自是不答应,双方在地里差点打起来。
沈老头还劝架来着。
曹氏自个儿想起来了,“好啊,给咱边角地就算了,还背后玩阴的,看我不撕了她”
“老大说得对,无凭无据,人家抵死不认你有什么法子,杀了她你也得偿命。”沈老头已经接受事实了,“偷了就偷了吧,我去另外个看过了,那个地好好的没有被偷。”
人或许就是这么容易满足,起先以为两个地都遭祸祸了,他感觉生不如死,去地里发现玉米好好的,低落的情绪高涨许多。
曹氏半信半疑,“你看仔细了?”
“你还不相信我?”沈老头道,“待会你自己去地里瞧瞧就知道我没骗你了。”
曹氏差点喜极而泣,“总算给咱留了点啊。”
云巧蹲在屋檐下洗脸,不明白她奶怎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回屋问黄氏,黄氏拍拍身前的凳子,示意她坐下。
“你奶哭是哭玉米被偷了,笑是没有全部被偷。”
黄氏解开她的发髻,先用手往下顺了顺,再拿梳子梳,“昨天是不是没洗头?”
“嗯。”云巧端坐在凳子上,“大伯母说没人挑水,不让我洗。”
“晌午娘带你去河边洗。”
那会儿河水是热的,不怕着凉,村里好些人都去河边洗头,云巧掉过河后,要人陪着才敢去,她问,“能洗澡吗?”
“你是姑娘家,不能在河里洗澡。”黄氏说,“让翔哥儿打些河水,咱挑回家洗。”
“好。”
院里的曹氏抽丝剥茧寻找可疑的人,从夏雷到李如东,差点把村里人怀疑了个遍,硬是没怀疑自家人,当真是一点都不聪明,幸好自己不像她。
午后去河边洗头,河里的沈云山冲她拂水,“傻子,反正你没人要,洗什么头啊。”
云巧觉得大堂哥挺像她奶的,难怪她奶最疼他,这就是云妮说的物以类聚,她不搭理他,只和黄氏说,“娘,大堂哥真傻。”
钻进河里闷气的沈云山冒出头,“你说什么?”
“说了你也不懂。”
傻子是听不懂话的,她才懒得多说呢。
“”
河里的人哄然大笑,“云山,你堂妹懒得搭理你呢,哈哈哈。”
沈云山丢了面子,在水里翻个身,游到河对岸,“又丑又傻,谁不搭理谁啊。”
云巧翻了白眼,难得没有辩驳。
河里的人笑得更欢,“云山,你堂妹好像瞧不起你啊。”
“谁管她呢。”
她娘已经和他说了,爷答应给云巧馍馍是让云巧盯着自己的一举一动,他竟不知,她穿小鞋的功夫这般了得,真是小瞧她了。
呵
他对着河面吐出口浊气,朝云巧比了个拳头,让她等着。
云巧可看不懂他的手势,洗完头裹着头巾就和黄氏走了,她得去长流村呢。
云霞她们去唐钝家割红薯藤被村长训斥了,两人一上午只背回来半背篓猪草,他爷让她继续扯猪草,因此她得去长流村。
她是不太想去的。
唐钝家的玉米已经收完了,玉米杆砍好搭成小山丘似的杵在地里头,不用她做监工。
况且扯猪草能有什么出息?还是种地更有前途。
见沈老头在院里翻晒玉米,她问,“爷,我真的不下地吗?”
被问了一上午问题,耳朵没有清净过的沈老头斩钉截铁摇头,“对,你不下地,扯猪草去。”
“哎。”云巧长叹了声,解开头巾,散开头发,待头发干了后,找黄氏给她梳了个可爱的发髻,戴着沈来安新编的花,一步三回头地走出了院子。
走出去又折回来,眼巴巴望着沈老头,,“爷,地里的活真的不缺人吗?”
“不缺”
再缺也不能让她下地,真把自己这身本事学去怎么办?
云巧一脸痛惜,走两步,又回头,“爷”
“赶紧给我扯猪草去,下地你甭想了。”
“哦。”
云巧背影看上去落寞极了,不知为何,沈老头胸口憋出一团火来,“云山,云山”
喊了两声没人应,他火气更甚,咆哮道,“云山”
沈云山不明白洗个澡而已怎么就惹着他爷了,当着那么多人半点面子不给他留,先是劈头盖脸一顿骂,等他上岸就揪着自己打,他都快成亲的人,不是三岁孩子了。
跟她奶诉苦,她奶也不像以前护着他了,他娘待他严厉许多,告诫他万万不能被云巧比下去。
云巧什么玩意?敢和他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