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昨天看了你跟宋琛的对弈。”

张晓看着坐在对面的陈默，笑了笑：“说实话，你可能是我见过最强的棋手了。”

“可能？”

陈默挑眉，半开玩笑半认真的问道：“难道你还见过比我更强的棋手吗？”

最新款的AlphaGo，在这个世界足以纵横无敌，怎么可能还有更强的棋手呢？

“我跟目前的世界第一棋手李万赫下过几盘棋，每一盘棋我都竭尽全力，但最后还是莫名其妙的输了，我复盘了很多次都觉得难以置信，他的棋力简直强到不可思议，我甚至觉得，他足以跟吴老先生在役时期媲美。”

张晓缓缓说道：“我的棋力太差，试不出他的深浅，也不知道你跟他到底孰强孰弱。”

又是李万赫？

陈默不动声色的轻轻点头：“我看过李万赫的对局，确实是一位非常厉害的棋手，我也很期待与他一战。”·1

他曾经在研究本世界围棋水平的时候，重点研究过李万赫和铃木沙树的棋，这两位并称当代棋圣，但两人之间的差距却很大，甚至都不太像是同一个段位的棋手。

在当今的世界棋坛上，李万赫的实力是独树一帜的，就像是当年的吴老先生一样，以一己之力，镇压整个世界棋坛。

世界第二的铃木沙树，曾与李万赫有过几次对弈，但结果嘛……无一胜绩！

张晓昨晚看了陈默和宋辰的对弈视频，知道陈默的棋力非常恐怖，但他却并不敢笃定的说陈默是世界第一，就是因为还有个深不可测的李万赫。

在当今棋坛，没有任何人能够让李万赫全力以赴，因此，也没人知道李万赫究竟有多强。

“网上之前有个段子，一张一百分的试卷，学霸考了九十九分，学神考了满分，两人之间的差距看似只有一分，其实不是，前者能考九十九分，是因为他的能力只有九十九分，后者考一百分，是因为试卷满分就只有一百分……”

张晓缓缓说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这些九段棋手跟李万赫的差距，就跟学霸和学神的差距一样。”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

陈默随意问道。

这个问题，多少有些明知故问了。

“因为在我眼里，你跟李万赫应该都是学神级别的，你也是目前全世界唯一够资格跟他争锋的棋手。”

张晓耸耸肩：“我一直都很崇拜吴老先生，他不单单是一位传奇棋手，更是一位值得尊敬的前辈~吴老先生对你很是推崇，希望由你带队参加世界赛，我想，也有这方面的原因吧。”

陈默点点头，这个答案在他的预料之中。

“下棋吧，虽然我肯定不是你的对手，但我还是想试试看。”

张晓扭了扭脖子，轻笑道：“宋琛说，跟你下棋的压力特别大，整盘棋看不到一丝希望，我也想试一试这种感觉。”

如果能避的话，他大概率不会选择跟陈默对弈，但眼下已经避不开了，那就坦然接受好了。

“为什么不考虑上世界赛呢？”

陈默伸手去摸棋子，同时好奇地问了一句。

张晓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怪异，似乎，这个问题很不对。

“在世界赛上输棋，固然会招惹来一些骂声，可是我觉得，你们这些人能够成为九段棋手，必然有着远超常人的坚持和毅力，要说仅仅因为怕挨骂就拒绝参赛……我是不太能相信的。”

陈默说道。

之前因为宋琛的那番言论，他对这群九段棋手的印象不是很好，觉得他们就是一群充满功利心的老油条。

可冷静下来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太对。

他们没有自己这样的外挂，想要成为九段棋手，可不是‘想’就能做到的事情，其中付出的心血和汗水，必定是自己这些外行人难以想象的……

陈默并不觉得，他们费劲千辛万苦的成为九段棋手，仅仅是为了多赚点钱，或许有这种人，但绝不可能所有九段棋手都是这样的人。

至于说怕挨骂？怕舆论？

这玩意儿确实是挺吓人的，但应当还不至于吓跑所有的九段棋手，甚至连那些中低段位的职业棋手都不可能吓跑。

毕竟，网络舆论这个东西，只要当事人没做出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情来……也就那么回事儿，在意不在意的，其实都影响不到什么，一阵风而已，刮完就没了。

“陈默，你觉得夏国围棋的整体实力怎么样？”

张晓并没有回答陈默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不知道。”

陈默摇摇头：“我只是个刚入坑…不是，刚入行的萌新小白，并不清楚这种内行才会知道的事情。”

说话的同时，他把手掌摊开，两枚棋子出现在棋桌上，与张晓面前的两枚棋子相呼应。

——按照猜先规则，张晓执黑，陈默执白。

“萌新小白……”

听到这四个字，张晓的脸色有些古怪。

如果不是吴老先生特别推崇，如果不是昨天宋琛那盘棋实在过于惊艳，如果不是很清楚陈默的棋是从未出现过的……

总之，对于这个像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职业棋手，张晓到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评价和形容，心情就特别复杂。

“夏国围棋的综合实力很强。”

张晓深吸口气，一边落子，一边说道：“全世界排名前一百的职业棋手，至少有二十人是属于夏国的，哪怕近几年有些落寞了，但依旧能排进前三……”

“这么强的吗？”

陈默有些诧异：“可我记得，夏国在世界赛上的排名，都快掉出前十了啊。”

“被针对了呗~”

张晓耸耸肩：“世界围棋组织也并非完全公平公正，他们更偏向于樱花国和宇宙国，以及海外的许多国家……这些国家忌惮夏国围棋界的实力，所以处处针对和打压，害怕咱们再度出现一个吴老先生那样的存在……”

陈默哦了一声。

“当然，综合实力不弱，但年轻一代嘛……跟我们那一代相比，确实是差点意思。”

张晓继续说道：“我们那一届，光是九段棋手就出了六位，八段棋手不低于二十，但是你们这一届……不算你在内，八段棋手四个，九段一个都没有。”

这么看的话，‘差点意思’这四个字可真够委婉的。

“我说的差点意思，更多的是横向对比。”

瞧见陈默眼神古怪，张晓解释道：“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现在全世界的年轻棋手都不太行了，比起上一代，差了一倍不止，就说宇宙国和樱花国吧，这俩在围棋界绝对是数一数二的，但你瞧他们年轻一代的棋手，除了铃木沙树和李万赫，还有几个厉害的？”

“可能……是短视频太有吸引力了？”

陈默想了想，试探性问道。

“……”

张晓沉默许久：“你说的……也不无道理。”

短视频这玩意儿，确实是害人不浅！

……

两人一边闲聊着，一边下棋。

“照你的说法，夏国围棋界的新人之所以整体拉胯，被针对是一方面，还有一方面是，我们缺乏世冠级别的年轻棋手？”

陈默随手落下一枚棋子，漫不经心的说道：“可我听说，吴老先生当年打遍天下无敌手的时候，同时代的本国棋手好像也不怎么样啊？”

“你听哪个外行人这么说的？”

张晓眉头紧锁。

陈默不慌不忙的回答道：“我自己猜的，吴老那个时代，我都没听说过第二个棋手。”

“……”

张晓被噎住了，沉默许久：“星星的位置从未改变过，可你白天却一个也看不到……吴老那个时代，他是正中午的太阳，以一人之力，能压的全世界所有棋手都无法绽放光芒，你自然不会听说别的棋手了；可同时你要明白，围棋是两个人的游戏，如果没有强大的对手衬托，吴老就算打赢全天下又如何？能得到宗师之名吗？”

“你说得对。”

陈默点头认同他的话，想了想，叹气道：“现在别说是白天，晚上也见不到星星啊，雾霾太严重了，唉，真怀念小时候的漫天星辰啊。”

张晓：？？？

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咱们聊的是星星吗？那特么是比喻，比喻你懂吗？bi比yu喻！

“还是好好下棋吧。”

张晓深吸一口气，然后把心思都放在了面前的围棋上。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两个小时了。

“你的时间快没了。”

瞧着张晓皱眉紧锁，陈默好心提醒了句。

“时间？”

张晓一愣，下意识觉得不可能，才过去了两个小时而已……

可等他扭头去看时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的用时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而对方的用时……

“三分钟？”

张晓整个人都不好了，扭头看向一旁当裁判的西装透明人：“计时器是不是坏了啊？”

他下意识怀疑是计时器坏了。

三分钟是什么概念？

落子、按下计时器，这样的动作持续上百次，差不多也就这个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