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仕这么多年,庭悦总算明白了做官做到这份上,手里想不沾点胡七八糟的人命都难。
开头她写份上报刑部将季维季鹏二人腰斩于市的文牒都冷汗涔涔汗透纸背,如今瞧着眼前人颤颤巍巍地稽首谢主隆恩,接过她双手捧送的鸩酒一饮而尽,心里竟半点波澜都没有。
薛审饮下鸩酒后又领家眷儿子向紫宸殿的方向行了次稽首,起身后见庭悦还在,几近绝望地叹道:“也好,先走的总比后走的体面些,末将谢陛下恩典。”
“是。”庭悦面色无波地与他拱手回礼,“薛将军放心,您的大儿媳赵氏明日会来天牢接尔等回乡的。”
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三公不见刀笔吏,陛下赐罪臣天牢自尽,算恩典,算体面。
了结完此事,庭悦攀在天牢的木柱上思忖良久,对上跟在旁边战战兢兢的牢吏的眼睛,微笑道:“领本妃去见见太子殿下吧。”
沈弘兴在天牢的单间在深处,外头居然还有两层牢门,东宫女眷有些还带着孩子,住的地方甚至连给小孩儿的玩偶都有,他住的地方却朴素。
庭悦接过牢吏递来的钥匙,小心翼翼解开两层锁扣,以茶水为墨在圆桌上作画的沈弘兴听到动静猛然抬头,冷冷道:“前两日都是齐国公过来审人,今儿轮到侄媳了?”
庭悦欠身行万福:“侄媳不敢。”
“本宫许要说句恭喜二弟了,侄媳当真好一手的障眼法,沈弘基倒现在都不晓得吧。”沈弘兴复垂首以指作绘,“如今本宫都沦为阶下囚了,你倒还晓得把礼数做全。”
庭悦将身子躬得规正:“再如何殿下都是陛下的儿子,臣妇不敢以下犯上。”
“既不为审人,你今儿难道来和本宫叙叔父侄媳之情的?”沈弘兴挥了挥手叫她免礼,“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