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弘兴的身子抖了抖。
他说:“有些像的。”
哪怕满朝上下谁都知道女皇和楚奚越夫妇情薄,她也多次大方地承认朕连济川伯长啥样都忘了,大儿子提阿爹阿爹在她心里连朵浪花儿都翻不起来,可还是,有些像的。
怎么可能不像,沈妤三岁上就在父母的鼓励下开了蒙,圣德皇后和先帝精挑细选为她定下楚奚越和许知年一男一女两位侍读,沈妤的笔墨书法、吟琴弄箫、写文手谈,哪样不是楚奚越这位芝兰公子陪着从小教到大的。
她那些比当皇帝和打仗略微低级点的高雅爱好,一大半都来源于楚奚越,如若沈妤的人生像支轰轰烈烈的交响曲,楚奚越就是里头最最最基础的鼓点和弦,在澎湃的音潮里若隐若现。
她调教出来的男人,怎么可能没有像楚奚越的痕迹。
潘老头领着家中子侄自愿代平阳公主为楚奚越守冢三十多年,听到此话讶了半晌,恍若看破红尘地道:“这么多年还是册了个有些像的皇夫啊,若要草民来说,其实册个完全不像的也无妨了。”
“他在天台山下落了好久的泪,我都不晓得在他为谁落,左右是在为过去,唉。”庭祺将手伸过去为妹妹揩泪,“你哭个什么啊,这些事你听个新鲜就完了。”
庭悦咬了下唇使劲摇头:“我心里头觉着悲凉。”
“没什么好悲凉的,人生不如意十之八九,娆娆尽力了,他……我说句实心话,他也尽力了。”庭祺果然是再不入东宫就要出家的人物,一字一句都无关风月,“这么多年了,你晓得我最感激谁吗?”
“谁?”庭悦看到她眼里突然冒出来的光,问道。
“你我的恩师,应先生。”庭祺垂眸点了下女儿的脸蛋,笑道,“我们小时候什么都不懂,应先生厉害就厉害在,你以为他什么都没教,其实他什么都教了。”
“长安城寸土寸金多少人挤破头也要进来,他溜达了一圈,不喜欢说走就走,却从未说过那些留在京里的同科同窗半句不好的话,诸人所求皆有不同,甲之琼浆玉露,乙之敝履伧货,道不同罢了,何须要说死不相为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