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云起心痛到无以复加,满心的愧疚围拢全身,只剩凄怆。
她做女儿,靠女科撑起半个楼家门阀,她兄弟姊妹的婚事,父兄的仕途,都隐隐有一份是看在她的面上;她做宗妇,接手六尚万事得宜,朝臣面前对夫君先做妇礼,守德守容领妇为垂,如今京中多少贵妇待她心服口服。
她做朝臣,侍候陛下侧,多少文书她一手打理无疏无错,编书授学理爪哇国,待陛下赤胆忠心筹划合宜,吞下委屈奉力制止了多少乱事,陛下不是不心疼她,可为着牵扯那几家门户,不得不敲山震虎,靠罚她来震慑。
他都知道的。
满朝就没有比她跪得还多的臣子,她跪到膝下都有了黑皮厚茧,卷在朝堂中今日你好我好明日就弹劾,她心甘情愿无所畏惧,愿打愿挨苦中作乐,夜里对自己说什么满朝妙人你妙我也妙。
妙妙妙!妙个鬼的妙!
她把筹谋算计当作说成整个活,日日诙谐心思阳正,实则……实则朝堂的风波诡谲,多少双眼睛全在她身上。
做妻子,她在外头凶猛得像头母狼,在他怀里却乖得像只猫儿。他……他性子又不好,脾气也倔强,她全都晓得,妥帖包容,向他逢迎低头,勾着他引着他去做个好夫郎,她像束光照暖了他苦寂快二十年的心房,陪着他哭,逗着他笑。
她够好了,她真的够好了。她是全天下最好的姑娘,是皇家最得力的宗妇,是陛下最信重的臣子,是他最好的妻。
可他又何德何能!他又何德何能啊!
她到现在还在觉得是她自己的错,可她还在觉得是她不够好。
陆云起仰头看天际银河,天旋地转间,忽然感触到她坐在了身边,小心地拥紧了他。
她试探着往他怀里钻了钻,语气像是在撒娇:“郡王爷抱抱下官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