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五章:不系之舟

庶女庭悦 霁荷 1303 字 2个月前

庭悦全身上下只觉无力,撑着自己从炕塌上爬起来,挥开要扶着她的陆云起,踮起脚去抱挂在墙上的那把应先生送给她的琴,与他那双肃杀哀苦的眼冷冷对上:“我明日去礼部取和离书,陆云起,我们完了。”

“好。”他往后踉跄了两步,无力地道出一个字。

她脑子里涌出一口悲凉,眼泪有若断了线的珠子一粒一粒往下砸,努力将自己的哽咽盖住,抱紧自己怀中琴:“陆云起,你晓得这把琴叫什么名字吗?”

不等他回复,庭悦把脑袋靠在琴头上声声哀婉:“司农寺的应三伯父亲眼见着我捧着青虹剑在政事堂闹的那场,便写了信告诉了我恩师应希孟,他晓得以后几乎日夜不辍,福姐姐说他上元节的元宵都未吃,就为了亲手造张琴送我。”

“这张琴叫作不系舟,我本以为恩师是在诙谐嘲讽,说我不自量力恣肆妄为,想用一己之力拉扯天下,如今想来,他不是在讽我,他是在劝我。”

《庄子》有云:巧者劳而智者忧,无能者无所求,饱食而遨游,泛若不系之舟。

陆云起看着眼前的女子抱着琴,眼泪从琴头掉进琴弦,蹭着徽位缓缓在琴身下滑,热泪从他的鹰眸滚落至双肩面颊。

庭悦将怀中琴越抱越紧,深吸一下落出来的鼻涕:“我本以为我用这把琴和你告饶,当是这世上绝妙的主意,陆云起,我没听父所托,做好的你的郡王妃,可我想着父女之间,总有顶嘴矛盾,我违了父命,我爹他骂我两句也就完了。”

“可是陆云起,我不过在恩师手底下学了三四年,他便将我引为蹊下桃李第一人,四明应希孟头等高足,哪怕我在长安,他也时不时送些东西书信与我论一论,晓得我不能跟约好似的去扬州赴任,他也未曾怪过我。”

“我承师恩如此多年,得他耳濡目染悉心关怀,没有应希孟便不会有十四岁入殿的楼行止,我从未回报过他什么便罢了,如今却连他的教诲都不遵从,还把他亲手为我做的这张琴用来与你求饶讨欢……陆云起,我当真下贱。”她说完此句,倔强地抬起头与他对望,而后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悦儿!”陆云起扑过去想覆住她抱琴的手,她却将怀中琴护得极牢,往前冲跑了两步,躲开了。

“东厅有琴室,我去那儿洗洗耳朵。”她声音温柔,对他做了个万福,背影在竹轩规整错落的满架书香里有些颠晃,悠悠地道了一句,“我醉欲眠君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