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没有问题。”杨知月语气悠然地接话，“去地狱里反抗。”

皇帝猛然瞪大眼睛。

“你！”

“顺我者昌，逆我者亡。”她说，“我不介意用些狠厉手段。”

这番话大大出乎皇帝对杨知月的判断，他没有在别人的生死上纠结太多，反而关注于一个问题。

对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地发动政变，一定要等到自己苏醒再动手肯定另有目的。

“你不想要让位诏书，你来找我做什么？”

“我要你下一份罪己诏。”杨知月说，“上面要清楚地写清你登基后做过的糊涂事，包括且不限于以莫须有的罪名流放盛家、予无资格的潘家镇北侯的封号、对边塞雪灾视而不见、肆意扣押军队粮饷、任由官吏敲诈勒索随意敛财、发动对匈奴的战争却落荒而逃……”

她说了一系列皇帝犯下的罪行，“罊竹难书”不足以形容。

皇帝被数落得脸颊涨红，仿佛一口气倒不上来就会倒仰过去。

他怒道：“你是要给盛家讨|说|法！”

“不，”杨知月否认，“不，不完全是。我更要替那些被你辜负的百姓讨|说|法、被你丢弃的兵卒讨|说|法、被你放弃的河山讨|说|法。”

她猛然站立，逼向躺在床上的皇帝。

皇帝下意识向后瑟缩，不敢直面那双炯炯有神、燃着烈火的双眸。

“身为万民之主，你担负着天下苍生的寄托。那些百姓、那些无处可去的流民，他们不希望予他们富足的生活，他们只求您可以给他们一块落地，尽到政|府最基础的事情——在灾难发生后，安置他们，安抚他们，让他们不至于全家卖|身为奴！”

“可你什么都没有做到，”她说，“你是沉浸在皇帝的享乐，肆意认命妃子的亲人，任由他们将边塞搅得一团糟，又自欺欺人般对自己说，他们会活下来，他们会有办法。毕竟他们是草原上的野草，哪怕被大火焚烧，来年春天也会重新生长！可你忘了一件事——”

“他们也是人！有血有肉、有灵魂有思想的人！”

一口气说到此处，杨知月控制良好的表情裂开一丝破绽。

她深呼吸两口，又重新坐会床榻前的太师椅中。

“《孟子》曾有言，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你一句话也没有做到，我反你反得正大光明，甚至不想为自己找借口。”她再次重申要求，“写一份罪己诏，将这些年做下的错事一一道来，赦免那些无罪之人，这是你为这个朝廷能做的最后一件事。”

呵斥非常痛心疾首、义愤填膺，皇帝却极度无感。

他这一生脚不曾沾染过泥土，双手不曾进行劳动，他被供奉于高台之上，活在一个吹捧的、赞扬的世界中。

除了前朝的文臣们跟他作对，无人对他所做的任何事情提出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