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花窗外天色渐晚,烛火被一一点亮,晦暗的正堂阔亮起来,远处灌木丛间亮起萤火般的荧光,汇聚成一条条星星点点的小路,四面八方地通向这宅院的心脏。
而在正堂之内,一盘值千金的珍馐无人问津,在烛火下泛着油腻的光泽。
其乐融融的空间中只听兄妹俩一人说话、一人拆台,斗嘴得好生愉快。
紧张兮兮拢着儿子的崔氏都被这气氛感染,略微放松下来,也让儿子上前跟姑姑说上几句讨巧话。
杨知月一贯对萌娃没什么抵抗力,便俯下身体,耐心又随和地逗弄一会儿。
等宴会散会,杨知瑜送她出宅院,免不得提出,“你若是喜欢贤儿便将人带走。”
“这事没完没了,”藏在曳地长裙的翘头履踹他一脚,杨知月斜觑一眼,“别再提了,不需要就是不需要,你又不是父亲,盯着我的那点家业不放,杨贤哪里不好,偏要跟我去边塞搏命,指不定那天匈奴来了,小小人儿一时惊吓便没了命。”
不是所有人都跟阿仁般,他再是文人书生气,也是练过武、被带去剿匪现场的。
在教育孩子狼性、培养心大的方面,你永远可以相信盛怀安。
那真是个狠人,连屠山寨的现场都敢带阿仁,要不是她得到消息,保不准阿仁就能砍下其中一位土匪的脑袋。
孩子的确要受教育,但这种过于粗犷的方式……谢绝不敏,少来祸害下一代花朵。
“你平时也对孩子多大上点心,”她说,“我都看得出那孩子跟你不亲。”
延绵不绝的路边石灯照亮一方天地,精心修剪的各色灌木散发出阵阵幽香,雕刻着吉祥纹路的石砖忽然有些硌脚,杨知瑜难安地停脚。
“这也不能怪我,我实在是……”话说到一半,他哽咽一声,随处找个做成假石头的石凳坐下。
“贤儿是父亲准备好替代我的产物,我看着那个孩子就好似看着自己不中用的一面,就算有满腔的慈父之心,我也发不出来。”杨知瑜缓缓道,“有些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就像是等待配种的动物,唯一的用处就是生出有用的下一代,至于我的想法完全不重要。”
杨知月坐在他身旁忽然觉得哥哥一下老了很多。
他其实不算拿不出手,学识德行比不上天赐之才,却也是中人之姿,当不了开拓的家主,也能做个守成之君。
之所以沦落到今日有自己一份责任,也逃不开杨仆的望子成龙。
他总是想着女儿都能如此出色,那男儿肯定差不了,当发现儿子不成才时,又徒生很多没用的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