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达尔的居住地“魔人之城”位于灵峰贝尔兹的山顶。
最初那里并不是魔人一派的据点。
在遥远的过去,这里是某个王族建的别院,经过多个拥有者倒手后被远古时代的魔人得到,然后改造。
这座贝尔兹山极为陡峭,四处都是绝壁悬崖。
没有可走的山路,无法靠人足攀登。
因此,除去从空中靠近,只有连接山脚到山顶附近的三处传送点可以来到城堡。
如若不是魔人的相关者就无法靠近,只要从城堡一侧关闭传送点,敌人就难以攻入。
历代的魔人在此培养弟子,从事魔导具的研究和开发。
此地的空气比下界稀薄,精灵之力也偏弱。
为了生活将这份弱化的力量更高效率的使用,也是魔导师修行的一环。
就像是在空气稀薄的高地更容易加强心肺功能一样,在此地修行过的魔导师去下界后就能发挥出更加强大的魔力。
而且,由于魔导具的威力在此大幅削减,对进攻方来说会更加棘手。
在悠久的历史中,这座城堡几乎没有受到过袭击。
所以当代的魔人范达尔在城堡也显得轻松自在。
然而在那天晚上——
毫无前兆的发生了变故。
比平时更晚的时候仍在自己的房间里处理文件到的范达尔被突然的巨响打断了工作。
(什么事……?)
开始以为是地震,后来的落雷以及崩塌又让他错以为发生了天灾。
在旅行中姑且不谈,范达尔还是第一次在这座城堡里听到轰鸣声。
他马上拿起“魔神之杖”走出了房间。
弟子们居住在城内的不同区域。
加快脚步,眼前漂来了烟尘。
城内的一角,面对外城墙的室内广场。
那里已经发生了战斗。
「范达尔大人!是敌袭!」
弟子之一、巨汉海兹尔一边鸣响双手中的棒状魔导具“雾之猎犬”,一边大声喊道。
两只以雾凝聚成的犬在他的左右待命。
这个魔导具是曾经的同僚、如今已经亡故的魔导具工匠泽尔德那特的赠物。
“很合手的武器,给你的弟子用吧”,附在时令问候信上寄了过来。
这个武器对魔力的耗费不大,而且容易调整威力随机应变。范达尔自己使用也很顺手,但最后送给了过去泽尔德那特很喜欢的高足海兹尔。
已经年届五十的海兹尔就像是范达尔和泽尔德那特的弟弟,为上一代的魔人工作。由于他强健的体魄和认真的性格,比起魔导师更加酝酿出一种战士的氛围,实际上负责着这个城堡的警备。
而保护着海兹尔背后的就是暗属性魔导师、他最优秀的弟子阿尔凯因。
他华丽的黑发散乱,左臂不停的流血,右手握着切糕刀。
“黑色切糕刀”的外观显得有些靠不住,却是强大的暗属性魔导具,轻巧且容易挥舞,却锋利得可以像切蛋糕似的轻松劈开岩石甚至钢铁。
阿尔凯因站在原地警戒着周围的动静。
「师傅,请小心。敌人大概只有五、六个,隐藏着身形,目标肯定是——」
「……“魔神之杖”么?」
范达尔紧握住手杖,警戒着周围。
魔人的弟子总共百余人,却很少聚集到一起。有的人为了收集各国的情报而四处旅行,有的人奔赴附近贵族的身边当参谋,还有的为了测试魔导具而去往山下。
更何况今天数十名弟子前去处理附近偶然发生的山林大火,城堡显得更加空旷。
剩下的弟子不到二十人——
范达尔瞬间明白了。
(山脚的大火……就是为了分散此处战力的佯功?)
虽然不清楚入侵者的身份,但趁着此处弟子不足之机前来袭击决非偶然。
周围已经有数名弟子倒下,有的昏迷,有的坐在血泊当中,但全都没有受到致命伤。
目前仍然没有掌握对手的形迹。似乎是看到目标的范达尔出现,正在窥探己方的出招。
「刚才的巨响——是敌人搞的鬼么?」
「不。赛雷斯特为了攻击敌人,使用了试验品……」
那个弟子也是被打倒的人之一,大概是来不及通知范达尔,一方面为了攻击敌人,另一方面也是为了用巨响告知敌袭吧。
因弟子的机智而冲出来的范达尔下达了指示。
「各自背靠背。咱们比对手人多,不必害怕。」
阿尔凯因也说过「敌人只有五、六个」。
数名精锐的暗杀者——前来袭击的最多也就十余人吧,范达尔如此推测。他们没有使用山脚下的传送点,大概是从空中悄悄的潜入。
范达尔用魔神之杖轻叩石质的地面。
产生的振动转化成光传遍周围。
同时传过弟子们的身体,光线从脚边沿身体的表面滑过。
然后,这束光线在空无一物的空间显现出了刺客们的身影。
瞬间可以确认的有五个人。
范达尔的搜索技能让他们大为吃惊,不禁慌张起来。
「上!」
范达尔一声令下,弟子们马上做出反应。
各自寻找到最近的刺客,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海兹尔鸣响双手中的短棒操纵“雾之猎犬”,阿尔凯因也如同短剑般使用着切糕刀拉近了距离。
但是歹徒的反应更快。
察觉到自己发现后,他们同时采取了躲避行动。
其中的一人喊出的声音显得无精打采。
「魔人由我来对付。你们去处理周围的弟子,只要阻挡住他们就好,不必勉强。」
声音很年轻,但口气上像是指挥官。
数名弟子已经被打倒,由此来看不能因对手的年轻而掉以轻心。
敌方的部下和范达尔的弟子瞬间开始了战斗。
缠绕在敌人身体上的光线没有消失,映照出模模糊糊的形状,指示他们的位置。
而后,发出指示的男人也隐藏着身形站到了范达尔的正面。
范达尔与他对峙。
「你们就是到处作乱的“魔族”吗?」
「嗯……嘛,正是。」
眼前的指挥官像是伸了个懒腰。
是粗心大意,还是有意侮辱?——范达尔觉得两者都不是。
男人有轻微的东方口音。
这让范达尔想起了某种在东方流行的武术。
那种武术中,解除紧张的脱力状态也是一种“架势”。
不论是打击、斩击还是突刺,合理的架势都被对手解读出许多信息。
隐藏意图,甚至用疏忽来引诱对手的无形架势——眼前的男人正在运用的就是这个。
(的确……配合对手的攻击进行反击是那种武术的基本——)
这些知识是他在东方旅行时,从六贤人的同伴之一武人霍乔那里听来的。
东方就有许多奇妙的武术。
承受对手的力道后顺水推舟的加以利用,用步法和姿势迷惑对手,这类除去魔导具也能战斗的技术多种多样。
对峙中的男人自然站立的方式在范达尔的眼中显得十分奇妙。
「——为何攻击这座城堡?说出你们的意图。」
「这种事不用问就心知肚明吧?往后你大概是最大的麻烦——还有,我们想要“魔族之杖”。」
范达尔用手中的杖粗鲁的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你们的目标是这个么……就算交出去,别人也不能用吧。」
「这点无所谓。我们要的不是杖,而是“里面”。」
听到这个回答的范达尔无意间皱起了眉头。
如果对手是无知的贼人,并不值得过分警戒。不过如果是在拥有了某种知识的基础上想要得到“神器”,这才是危险至极的兆头。
范达尔不再打算赶走他们。
要在这里击败。
心怀这样的决意,范达尔用杖指向了它所在的地方。
宝珠前端产生的波动将空气化作利刃。
大概是察觉到了攻击的先兆,男人同时举起了手。
一闪,由下向上斩出的刀光。
风刃只是稍稍掠过男人的表面,然后消失。
隐藏住男人身体的幻术之布似乎掉下来了一块,轻飘飘的落下。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名身穿短和服的青年剑士。
睡眼惺忪、毫无紧迫感的脸上浮现出困惑的表情,单手拿着剑柄状的魔导具发出叹息。
「——手法跟我们的北天将很像呢,魔人。而且听说这里会减弱魔导具的威力——看来对你没有效果。」
范达尔死死的盯住对手。
「魔导具的威力会被削弱,但“神器”不同。」
神器当中宿有众神之力,其威力不会被周围的状况所左右。
青年剑士歪着脸笑道。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但是呢,魔人。就算对普通的“魔导具”……若在我的手中,情况就又不同了。」
青年发出了短促的声音。
(这个男人……!)
范达尔因背后的恶寒而下意识的行动,将杖中生成的魔力壁垒向前推出。
青年从手柄中挥出的不可视的刀刃,急忙赶制的壁垒仅仅阻挡了一瞬。
(不行!会被突破的——!)
范达尔心感失策,脚下的影子却突然蠢蠢欲动起来。
就在青年冲到了范达尔眼前时,轻飘飘上浮的黑块缠在了他的刀刃上。
刀被弹开,仅留下了瞬间放电后的光芒。
「师傅!您还好么!」
操纵脚底影子救出范达尔的正是高徒阿尔凯因。
飘飘的黑色长发,他在与敌人剑刃交加之余,仍然注意到了师傅的情况。
虽然被敌人抓住了空隙短时间内被迫防守,但阿尔凯因马上就重整了阵势。
范达尔再次感受到爱徒的成长,在如此紧迫的状态下仍然露出了微笑。
(刚才有些自命不凡——在这个家伙面前丢脸了)
范达尔摆正架势,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敌方的青年。
「魔族的年轻人,你的力量很出色。不过仅此还不及阿尔凯因。」
青年不满的哼了一声。
「……“暗语”么。暗属性的魔导师很麻烦呢。说是对所有的属性都占据上风?虽不合情理,难道比起你——那个人更加棘手么?」
「在魔人的面前,真是敢说敢为呢。我还没弱到输给弟子的程度吧。」
苦笑着应付了敌人的轻侮,范达尔想要再次挥杖。
眼前的青年用余光一瞥,抿紧了嘴唇。
他的气势已经从范达尔转向了阿尔凯因。
范达尔有些心慌。
(这个年轻人,真聪明——!)
在眼前的情况下应该先击败谁——青年认定“范达尔”才是这里的难敌。
事实上,青年最畏惧的应该是魔人范达尔。
但在和魔人的战斗中,阿尔凯因会从旁干扰。
但若去攻击阿尔凯因,范达尔就要苦恼于三个选择。
明知自己会给敌人可乘之机,仍然去保护阿尔凯因。
或是在缺乏攻击手段的情况下贸然攻击。
除此之外,最为现实的一个选择是联合阿尔凯因共同对付敌人——
虽然把对付青年部下的担子完全托付给海兹尔等人有所不安,但在如今的情势下已经没有时间犹豫。
范达尔看向远方和其他敌人战斗中的阿尔凯因,下达了指示。
「阿尔凯因!把那边交给海兹尔!你和我一起对付这个年轻人——」
「太迟了。」
范达尔话音未落,青年已经挥下了手柄。
阿尔凯因刚刚防御过敌人的剑,只得吃惊的横向滑动身体。
范达尔的背后产生了一股比刚才更严重的恶寒。
(阿尔凯因!那种刀刃只能“防御”!不要躲避!)
在想法转化成语言之前——青年的刀刃猛然切开了阿尔凯因的侧腹。
极深的伤口让阿尔凯因无可奈何的倒在了地上。
魔族青年的刀刃可以操纵雷气。在敌人躲避时可以自动追踪,用屏障或暗之力防守是唯一的应对方法。
弟子们惊惶失措。
范达尔自己看到这样的惨剧后,也瞬间停止了思考。
魔族青年没有放过这个机会,眼神黯淡的对部下们低语。
「——我要使“百刀千断”了。你们快趴下。」
他的部下们同时趴倒身体。
青年体内的魔力逐渐凝聚到异常的程度。
(想把我的弟子也卷进来么!但如果是全方位的攻击,威力应该也会扩散——这样的话,凭借我的力量能勉强防御住么……?)
范达尔举起魔神之杖,迅速张起壁垒,但无法覆盖到自己和所有的弟子。
所以范达尔让瞬间张开的防御壁仅仅包住了“魔族青年”一人。
青年轻轻一笑。
「……你看,露出空隙了。」
——仅此一言,范达尔就知道上当了。
魔族青年佯装以阿尔凯因为目标,更要将其他弟子一网打尽,为了不让自己的部下受到牵连而命令他们“趴下”。
这一系列的动作都是为了攻击“范达尔”一人的诈术。
以青年为中心张开的全方位屏障,因为范围广、准备仓促,所以十分脆弱。
防御青年对“全方位”释放的乱击效果显著,但若面对一点突破的攻击,大概连减弱威力的效果都难以达到。
如今,青年冰冷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范达尔一人,即将挥下刀柄。
阿尔凯因已经倒下,再也没有暗力之的援护。
正是考虑到范达尔优先保护弟子的心理,青年才能极其自然的抓住这个机会。
在范达尔召唤出新的屏障之前,青年的斩击已经袭来。
「……啊!」
范达尔为庇护身体,痛苦之余伸出了手杖。
然后,就在青年释放出的雷刃触及手杖前端的刹那——
视野变成一片白色。
在弄清发生了什么之前,范达尔不禁为自己的愚蠢感到羞愧。
(只是这种程度的袭击,就让弟子们遭受危险……我真是不配当魔人呢——)
如果泽尔德那特在身边,大概会责备我的愚蠢吧,范达尔不禁想到。
「范达尔大人!」
「师傅,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