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佐干脆直接地应道:“回陛下,此策可行。”
宁太后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这样做其实很冒险,如果陆沉真有反心且敢冒天下之大不韪,那么等她和年幼的天子一进河洛,局势便会瞬间失控。
但是换一个角度想,如果因为迁都之争闹到图穷匕见,同样是她无法接受的结果,因为陆沉在战场上的表现早已证明他的强大。
选择前者的话,一者可以向世人表明朝廷对陆沉的信任,二者她可以名正言顺地插手军务上的安排。
“其实之前哀家决定恩赐淮安郡王九锡之礼,也是希望能够做得更彻底一些,让天下人都知道朝廷没有亏待淮安郡王,不过许相的提醒让哀家明白过来,凡事过犹不及,理应徐徐图之。”
宁太后歉然一笑,对许佐说道:“只是还得请许相奔波一趟。”
许佐垂首道:“臣义不容辞。”
宁太后道:“许相当初在定州当了两年刺史,想来和淮安郡王有些交情,哀家记得你们曾经同时上过折子进谏先帝北伐之策,因此你们应该更容易沟通。哀家思来想去,迁都不是不行,但是哀家得知道淮安郡王具体的想法,譬如他对朝廷北迁之后有哪些安排、二十余万大军如何部署、军事院的权责如何厘定、军制是否要改动、乃至江北各地的疆界是否要调整和官员如何调动,哀家想听听他的心里话。”
许佐深知这个任务有多艰巨。
如今的陆沉不再是当初的定州大都督,而是权势滔天的异姓王。
而且以许佐对陆沉的了解,这世上很多人都误会他是一个热血刚猛的军人,实际上他心思深沉尤擅筹谋,若要从他口中弄清楚宁太后想知道的所有答案,恐怕是一件非常难的事情。
但是许佐脸上没有丝毫犹豫迟疑,凛然道:“请陛下放心,臣一定竭尽全力。”
“有劳许相。”
宁太后语调诚挚,又道:“还有几件事情,请许相和淮安郡王沟通一二。”
“请陛下明示。”
“其一,即便朝廷还于旧都,江南在近几年依旧会是朝廷赋税的主要来源,因此断然不可轻忽。你请他选定一位心腹大将领兵二三万南下,在永嘉郊外设一座江南大营,如此便可震慑南方豪族,以免经界法前功尽弃。”
“臣记下了。”
薛南亭暗暗称妙,如今他愈发相信这世上有天赋之才。
宁太后此前从未接触过朝政,如今掌权不到两年,便已深谙借力打力之三昧,殊为难得。
与之相比,她的丈夫生前行事确实存在不小的缺陷。
宁太后继续说道:“其二,哀家既然许了淮安郡王提督江北军务之权,且至今并未裁撤,那么哀家认可他迁都之前对于军队的部署,无论他举荐哪些将帅镇守泾河边境,哀家都会采纳。不过,哀家只有一个要求,河洛城内的防务需由他、沈玉来、刘守光和陈澜钰四人共掌,希望他能理解哀家的不易。”
此言一出,两位宰相的心情都颇为沉重。
太后亦是君,更何况如今宁太后临朝称制,并非不掌权柄仅有尊荣的后宫妇人。
以君对臣,那番话可谓谦卑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