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像是透着宿命般的慨叹。
他说。
“我在陌生的世界醒来,第一眼就看到了全世界最令人心动的漂亮小孩。”
“……”舒白秋瞳廓微缩。
他的猜测,居然当真被确认了。
所以先生真的不是六年前的傅斯岸,甚至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舒白秋下意识地问道:“那先生之前是——?”
“我之前也叫傅斯岸,和这个身体长得很像。”
傅斯岸坦言。
“我来自的世界也和这里很像,但一切事件、地点和所有人都是陌生的。”
舒白秋一时无言。
他没想到还会有这种事。
少年忽而又想起:“先生刚刚说,来之后的第一眼……就看到了我?”
但舒白秋当年,并没有去医院看望过对方。
“嗯。”傅斯岸看着他,却说,“那时我被挂在高处,听到你喊人来救我。”
舒白秋讶然:“当时先生醒着?”
“不算醒吧,之后我就昏了过去,”傅斯岸笑了笑,“所以一直以为那是一场梦。”
后来才确认,不是梦。
原来那么好的小孩,真的存在。
而舒白秋也是这时才意识到。
原本的傅大少,应该是从高处跌落时就已经离开了人世。
之后被送去医院,再醒来的人就变成了傅先生。
那……
舒白秋还没想完,就听面前的男人问。
“我是不是说得太晚了?”
舒白秋听得面露一瞬茫然。
“为什么晚?”
他不是没有听懂傅斯岸的话中意思。
但舒白秋却完全没有一丁点“先生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的念头。
相反,直到此刻,舒白秋其实还有意外。
意外于对方为什么会选择向他袒露。
舒白秋觉得自己了解一点先生的性格。傅斯岸看似孤傲冷漠,年少气盛,实则缜密至极,连事业发展的未来风险都会提前规避。
而对
其身体内已经不是本人的这件事,更属于一个天大的秘密。
先生理应一直守口如瓶。
就连之前认识傅家大儿子的那些人,傅斯岸给他们的印象,也是遇事留学之后才有变化。
对外界的这么多流言和揣测,傅斯岸也从未澄清过。
哪怕今年回国时,仍有许多评价讲他懦弱、窝囊,是被傅家利用的工具人。
直到处理完傅家之后,外界才惊觉了他的转变。
但外人只会觉得傅斯岸是因为留学转性,又被傅家人伤透了心。
却不会有丁点怀疑,是傅大少换了芯。
舒白秋完全能够明了,先生这样引导外界的目的。
哪怕他知道这都是傅斯岸的有心策略,少年也只会觉得,这样很好。
先生如此谨慎周密,可以将风险降到最低。
所以舒白秋反而没想明白。
为什么现在,先生却没有对他隐瞒。
甚至舒白秋还察觉。
或许对方将他带来申城,其实也是一种坦诚。
如果舒白秋留在明城,他完全可以被瞒住这些事。
可以永远都不会知情。
但先生却没有这样做。
就像之前北美创业时的资金来源,傅斯岸始终没有对外公开,哪怕太昊的心腹,也都以为他背后还有大佬资助。
可是在顶层办公室里,男人却那样轻描淡写。
——唯独向舒白秋去拿盘坦白。
所以舒白秋非但没有觉得“太晚架共享的秘密,被迫分担的风险。”
男人说得明了而直白。
强加给心上人的坦言,从来不是勇敢,不是浪漫。
而是徒添对方压力的一厢情愿。
“直到慢慢确认你也喜欢我,我才希望你知情。”
傅斯岸直视着怀中少年,沉而低地平静说道。
“我希望你看到我,看清我。”
“可能我就是这样怪异的,强势的,来源不明、格格不入的一个人。”
“但我想在你的心中最特别。”
“舒白秋。”
傅斯岸又这样叫他的名字,提醒少年将自己的话听清。
他说。
“你可以走远,离开,但不可能把我忘掉。”
即使是自我剖白,男人依然这样强势,鲜明。
独一无一,无可替代。
“……不怪异。”舒白秋默然了一秒,轻声道,“先生一点也不奇怪。”
少年还抬头,很轻地贴了贴对方的下颌。
他小声说。
“你最特别……最厉害。”
傅斯岸笑。
他也偏头,吻了一下男孩的眼睫。
“我的荣幸。”
亲吻慢缓向下,落在舒白秋的唇畔。
两人仍靠在桌边,在正午的书房中爱昵接吻。
日光从玻璃窗洒入,甚至隐隐有瑰然的光晕,将两人相拥的身形笼落。
花影正春风。
只不过,舒白秋还有疑惑想问。
所以在被先生吻得更深之前,在可以预见的被亲到不甚清醒之前,少年就努力地在交缠的唇齿间含混地咬出了一声。
“嗯、唔……还有个问题……”
听到他的话,咬着他唇瓣的傅斯岸才终于将人稍稍放开。
男人低眸看他,喑声问:“什么?”
舒白秋的唇瓣微痛,不过并不严重,他缓了缓气息,轻声问。
“所以是因为六年前的事,先生回国后,才会这样帮我吗?”
傅斯岸的视线在那水色的软唇上又多停留了几秒,才道。
“不只因为这个。”
“?”舒白秋微惑。“不只?”
还有其他缘故吗?
傅斯岸抬手,以长指梳拢了一下少年的额发。
“除了六年前,我们之前还见过一面。”
……还?
舒白秋微愣。
“什么时候……?”
傅斯岸道:“五年前的夏天。”
五年前的暑假,傅斯岸回国为这具身体的亡母扫墓,顺便布置一些明城的人手。
罗绒就是在那时被他雇佣的。
傅斯岸独自施行着自己的进度规划,他并没有回傅家,直到扫完墓,傅家人都完全不知道他回国的消息。
傅斯岸在明城只待了三天。也是在最后一天,他又遇见
了那个过分漂亮的少年。
那天,傅斯岸去商场买表带,路过一家乐高店时,他一眼瞥见了人群中的男孩。
少年长得清绝,好看,在人群中格外惹眼。
他好像是一个人来的,因为看到旁边有个小朋友跌倒了在哭,又没有家长来哄,少年就走了过去,把小朋友扶了起来。
“当时其实我还没认出是你,”傅斯岸说,“只是觉得,你有些眼熟。”
那时傅斯岸承认,少年的确很漂亮,但他的目光之所以会被立时吸引,又追随了对方那么久,却是因为,他觉得男孩面熟。
——在国内让他觉得眼熟的人,会是谁?
傅斯岸生出探寻之意,便跟着走了过去。
走近之后,他才知道,附近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小孩子,连有孩子被撞倒了都没人及时来扶。
因为就在乐高的对面,有家魔方店,正在搞活动。
傅斯岸扫了一眼活动海报,发现那是一场魔方还原比赛,最显眼的奖品是一款知名品牌的限量款魔方。
旁边还有人在讨论,说这款限量在发售时就很受欢迎,但发行量不大,现下更是已经绝版,能做奖品非常诱人。
还有人讲,说隔壁魔方训练班的少年队伍刚参加完市里比赛回来,这奖品大概不可能旁落了。
不过除了限量魔方,现场还有数量不少的参与奖,所以才吸引了这么多小孩子过来。
傅斯岸原本对这些并无兴趣,他虽然也玩过魔方,但那还是前世做医生时,为了锻炼手指灵活度才练习过的。
而且,他又不是真正的十九岁,自然没兴趣和一群小孩子们争抢。
但傅斯岸最终却并没有离开。
因为他看到,那个护送摔倒小朋友去了安全地方的漂亮男孩,也被魔方店的工作人员递了一张参与活动的报名卡。
少年似乎犹豫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时间,最后答应了。
那张报名卡,傅斯岸手里也有一张。
他原本没打算参与,但参加者才能进入店内座椅区,傅斯岸看了看已经走进去的少年背影,最终接过了店员手中的笔。
他也填了一份,走了进去。
活动区已经坐了不少人,尤其是一队穿着统一外套的少男少女们,看起来更是显眼。
想来,他们就是路人说的去参加了市赛的少年队了。
一旁的屏幕上还显示着目前还原的最快记录。
五十七秒三。
活动区内还有不少抓耳挠腮就是还原不了的小朋友,这个一分钟之内的最高记录,已经算是很快了。
少年队为首的是一个喷了发胶的高个男孩,看他的表情和周围受追捧的模样,想来这次的记录,就是他创造的了。
但那个发胶男孩还没有骄傲多久,大屏幕上的数字就突然转变,停留在了四十一秒七。
足足比迟迟未破的上个记录快了十五秒有余。
店内广播也
播报了这一成绩,活动区顿时爆发出一片惊叹。
众人纷纷将目光投向了座椅区一角的那个漂亮少年。
而傅斯岸,更是在舒白秋按完铃、计时人员亮出成绩板的第一秒,就看到了结果。
“75号舒白秋:41.7s”
舒白秋。
傅斯岸心想。
名字也很漂亮。
众人都在惊叹,甚至还有人鼓掌,唯独那支少年队在面面相觑。
刚刚还在备受追捧的少年队伍此时却被如此大比分地输给了旁人。几人都纷纷站起望了过去,为首那个发胶男孩,更是深深皱眉,不顾身旁人劝阻地直接走了过去。
这种从小被吹捧聪明、又习惯了被众星捧月的孩子,傅斯岸见得多了。
他们通常都会自诩聪颖,还会带着所谓“天才的傲气”。
果然,发胶男孩一走过去,直接就指着刚破了记录的舒白秋道:“你作弊!”
被突然指责的少年微怔,旋即摇了摇头:“我没有。”
与他安然平和的语气相比,发胶男孩却涨红了脸,大声道:“不可能!这里不可能有人速度比我快!”
这话刚一说完,店内就又有广播声响起。
“81号选手,成绩,四十八秒。”
81号是傅斯岸,他刚刚按了铃。
一分钟之内的成绩都会被广播播报,虽然这个成绩并没有打破最快记录,但也相当优秀。
更是比发胶男孩的五十七秒快得多,直接打脸了他所说的“不可能”。
众目睽睽之下,发胶男孩被这播报声噎得脸色发青,旁边还有小孩子不会遮掩,直接笑叫道:“哇,他们都比你厉害!”
差点没把那发胶男孩气哭。
有计时的工作人员佐证,在场参与者的成绩都没有问题,这点插曲也终于平息。
半小时后,活动进入了决赛阶段,所有成绩进入一分钟之内的参与者共同比赛。
入围决赛的总共有四个人,傅斯岸,舒白秋,发胶男孩,还有一个纤瘦高挑的马尾女生。
四个人并排而坐,决赛比的不是普通三阶,而是镜面魔方。
决赛还进行了两轮,第一轮时,就剩成绩最好的傅斯岸和舒白秋单独比拼了。
两人面对面坐下,傅斯岸本就比对面的少年大,又比对方高得多。
他一眼扫过,就能看到对方柔软的发旋,和垂敛的睫毛。
近处看,少年的眉眼愈发瑰丽漂亮。
……睫毛也好长。
傅斯岸想着,就见察觉他视线的男孩抬起头来,目光恰好与他对上。
傅斯岸知道自己的面相不算温和,他本就性格冷漠,来到这个陌生世界,更有着距离明显的漠然疏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