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2 章 立春(五)

同心词 山栀子 5086 字 9个月前

郑鹜骤然眼睑泛酸,他胡须颤动几下:“秋融,你等老师,流放不会太久的,老师……会想办法。”

“老师,我自己也会想想办法的。”

陆雨梧苍白的唇微勾。

细柳才出宫门就晕倒了,是宫门口认识她的禁军将她送回府里的,她反复地发烧,颈间的血管鼓胀起来,半张脸颊快要被青紫的脉络占据。

“因为陆公子的事,她不肯好好在府里养着,今日都晕倒在宫门外面了……”院子里,舒敖在大医面前说道。

乌布舜有些沉默,好一会儿才说:“蝉蜕快死了。”

细柳隐约听见他们的声音,她一时间睁不开眼睛,浑身的剧痛折磨得她不住地发颤,满背都是冷汗,她忍不住蜷缩起自己的身体。

“蝉蜕是什么意思?你们干什么这副神情?”

惊蛰什么都不知道,但见他们这样,他心里逐渐生出不好的感觉。

“惊蛰,”

雪花拉了拉他的衣袖,低声道,“蝉蜕就是细柳姐姐身体里的那只虫子,它要死了,细柳姐姐也……”

“什么虫子?细柳不是得了怪病吗?”

惊蛰难以接受:“我去找山主,山主会有办法的!”

他们吵吵嚷嚷的声音落在细柳耳边,造成更尖锐的耳鸣,她不知道生生地捱了多久,勉强睁开眼睛,天都黑了。

外面没有声音了,她唇舌麻木,却还是觉出了点苦味。

大约是雪花给她喂了什么药,至少这一阵她是熬过去了,细

,诏狱堪称她的第二个家。

今夜里正好有熟面孔当值什么?”

细柳脚下一顿,一双眸子盯住他:“怎么?不准我过去?”

那人有点发憷,却还是道:“马指挥使有令……”

“马山?”

细柳冷笑:“你何不让他亲自来拦我。”

众人一时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这位女千户大人竟有如此嚣张,一个千户,竟敢对知鉴司指挥使大人不敬。

细柳双指分开刀鞘与刀柄,发出“噌”的一声,那人一时间竟被震住,再看她颊边青紫的脉络,十分诡异,他不敢伸手了,细柳扯唇,绕过他往里面去了。

陆雨梧躺在枯草堆上,忽然,他听见了一阵越来越近的步履声,他一瞬睁开眼,牢门外,那道身影站定。

细柳一刀出鞘,砍开了牢门的锁。

陆雨梧眼中浮出惊愕:“细柳,你……”

她很快走近了,幽暗的牢中,他嗅到她身上苦涩的药味,紧接着她握起他一只手,镣铐底下,他原本白皙的腕骨被磨得发红。

细柳看不清他手腕已经被磨破,她按了一下,听见他轻微地抽气,她问道:“谁给你戴的这个东西?”

“犯人戴这个,有什么奇怪的?”

陆雨梧捉住她的手:“我在都察院的时候就在想,到了诏狱应该就能见你一面,结果白天没见你来。”

“你不是犯人。”

细柳只是说:“你没有犯任何罪。”

她一把将陆雨梧拉起来,转头就要往外面去,陆雨梧却站住不动,紧握住她的手:“你要做什么?”

此时,外面惊蛰忽然道:“细柳,他们过来了!”

细柳立即回头,飞快地点了陆雨梧的穴道,他眼前一黑,身体倒下去的瞬间,细柳很快将他抱住,随后扶出牢门。

“细柳大人!你要做什么!”

跟过来查看的人发现端倪,正要抽刀上前,惊蛰一下飞身上去,抛出几把飞刀,他们没有防备,很快倒下去。

惊蛰又赶紧往前,他怀里那一大袋子的药粉被他飞快扔入值房里的火盆中,怪异的味道被火灼烧开来,呛人的烟瞬间散开,“砰”的一声炸了。

值房里烟雾缭绕,数人被爆炸波及。

惊蛰还没来得及得意,细柳便将披着知鉴司袍服的陆雨梧推给他:“你先带他走!”

细柳事先吃过惊蛰给的解药,并不受这些药粉所扰,不会头昏脑涨,她迅速抽出双刀冲入值房里开出一条血路。

这炸声惊动了其他值房里的人,所有人朝这边涌了过来,但又听见爆炸声,他们又都退出了出去,细柳在粉尘中连刺数人,那边惊蛰脱了斗篷,带着陆雨梧在混乱当中也趁机顺势往外躲。

快到诏狱门口,终于有人发觉不对:“那两个人,停下!”

惊蛰根本没回头,施展轻功飞身而起的瞬间,又往后扔了几把飞刀,众人连忙去追。

细柳飞身往前将他们拦下,双刀飞快刺中几人膝盖,她一脚踢开他们,借力跃出诏

狱大门,掠檐而上。

惊蛰看着底下追出来几百号人,他连忙将陆雨梧交给细柳,道:“我轻功好,可以暂时牵制住他们,前面不远就有一匹马,找到紫鳞山的密道,你们赶紧走!”

随后,惊蛰便故意往另一边掠去,底下人看见那道影子,一时间箭雨密布,却并未伤及那影子分毫,他们赶紧追去。

细柳找到了那匹马,然而宵禁之时马蹄突兀,她只带着陆雨梧骑到街巷当中,避开巡夜军,随后弃马。

今夜宵禁又不安宁,城中很快杂乱起来,东厂和知鉴司的人四处搜捕,踹门的踹门,听烦了狗吠的还踹狗。

燕京城中有一处绝对隐秘的,通往紫鳞山的密道,以便于紫鳞山的帆子不分昼夜地来往城中,细柳带着陆雨梧从幽暗的密道中出来,外面的天仍然是黑的。

山野之间,晨露已生。

细柳浑身的骨头像是被拆开了一样疼,但她分毫不敢松懈自己的那根弦,她艰难地喘息着,俯身下去,张口接了几滴草叶上的晨露。

她回过头,抬起来发肿的手指,解开地上少年的穴道。

月光还在,明亮的银辉落在他身上,细柳看见他薄薄的眼皮颤动几下,睁开了双眼,他起初有点茫然,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怎么会看到外面这片天空。

湿润的山风,还有身下湿润的草丛,他在这样清淡的月辉里,看见坐在身边的那个女子,幽暗的诏狱中,他没有看清她的脸,不知道什么时候,她的颊边竟然又浮出这样青紫的脉络。

陆雨梧一瞬坐起身,他发觉手脚的镣铐都不在了,只余磨破的红痕。

“你……”

陆雨梧眼瞳似乎颤了一下:“细柳,你这是在做什么?”

山风拂过枝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我说过了,你没有任何罪,你也不该被流放。”

细柳被山风吹得鼻息都痛,她的声音沙哑极了:“陆雨梧,我放你走,你一定要走,去哪里都好,就是不要去西北的密光州。”

她说:“我听人说,流放到那里的人,都会死在那儿,那里的穷山恶水,是尸骨堆成的,你不该到那里去。”

陆雨梧下颌紧绷,没有血色的唇抿起来,半晌:“……那你呢?”

他看着放在她脚边的一双短刀,几乎都沾满了血,她的衣摆也快被鲜血浸透,他的视线再往上,发现她比一个月前更瘦了许多,都脱相了,他喉咙微动:“细柳,你自己呢?”

“我很好,他们不能把我怎么样。”

细柳也在看他,她不知道都察院里面到底有什么,也不知道他每天都在吃什么,为什么这样瘦了,她说:“我只知道,我若不救你,是绝不会甘心的。”

反正,她都要死了。

什么都无所谓了,活到今日,都算是她跟天斗,跟人争,赚来的。

细柳将怀中早准备好的一袋金子交给他:“这是你让我拿来为姜變打点的,但我觉得他不配,就没动,你拿好,我已经

通知了陆骧,他们不在城中,在无我书斋。山栀子向你推荐他的其他作品:

希望你也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