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瑶这些日子,因长公主、大郎君、二郎君等不在,一身骨头早懒松散了,此时听闻,只哀叹一声,将脑袋从枕头左边转到枕头右边,叹气:“起得比鸡还早。”
红玉却道:“娘子这话,婢子可要替鸡委屈了。”
“天还未亮,咱们这的公鸡啊,便打鸣了。”
姜瑶:……
此时她分外怀念过去睡到自然醒的日子。
不过,姜瑶也不是那磨蹭的人,不一会便起身,此时也不避讳了,当着红玉和青雀的面,在床上做了一整套瑜伽,直到全身微微出汗,浑身冒着热气才停了下来,自去净房洗澡。
红玉和青雀看了一月,却还没习惯。
每每看到娘子那怪状,便忍不住红了脸,尤其她还穿了那薄薄的中衣,身段袅娜,凹折得委实令人浮想联翩。
还记得头一回看到时,两人还吓了一跳,以为娘子邪风入体,要去请巫医驱邪,最后被娘子阻了。
娘子还说,这有益身心,甚至要拉着她们一块练,红玉和青雀哪里肯,只觉羞也羞死了,无论如何都不从,娘子邀了几回,便也不再提。
这时,姜瑶去净房,红玉连忙提了热水跟去,替她加水,净身。
一桶又一桶的热水加进去,不一会,净室便水雾弥漫起来。
红玉拿了瓢一勺勺地往姜瑶身上浇。
只每每浇上去,当看到那水珠儿顺着她滑腻如脂的肌肤滚落,直至浑|圆的肩,到那纤细婀娜的腰肢,总有种惊心动魄之感。
得何等样的郎君,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娘子呢。
尤其娘子这般懒懒趴在黄花梨桶沿,发丝凌乱在肩头,水汽缭绕里,不似人间,倒仿佛是水中精怪…
姜瑶哪儿知,不过给浇个水,就让这婢女给浇得面红耳赤。
她泡得差不多,便起身,叫了声:“红玉。”
红玉这才收回神,连忙拿了一旁的巾帕,替姜瑶擦身。
边擦,边极力避开那些惹眼之处,一会,又从屏风上将熏了一夜香的衣裳取来。
衣裳是昨日娘子就搭配好的。
兜儿是素白锦,其上一朵绿萼花儿。
因天气热了,中衣出外已经不穿了,径直罩一件藕杏色短衫,配那浅水绿褶裙,最后再搭一件暖杏黄披帛。
行动间,兜儿上那朵绿花萼,便与那春水绿长裙相称,披帛飘飘,别有股青山倚水间的妩媚风流。
“行了。走吧。”
收拾完,略吃了点朝食,姜瑶便领了红玉青雀,又牵了小阿芝,去往国公府门口去。
—
夫人回来。
今日几位郎君,自然也是要去门口候着的。
一大早,国公府守门的侍卫,便大开中门,候在门口。
大郎君和往常一样,来得最早。
晨光方露,大郎君便一身铜色锁子甲,穿戴整齐地站在台阶下,谁也没理,一副见完夫人就要去当值的模样。
三郎君第二个来。
三郎君穿了一身靛宝蓝长袍,头束银冠,手持羽扇,面上挂着时常的笑,见到侍卫,还问了声好。
侍卫们心中最是亲近这三郎君,也纷纷拱手问了声好。
等到金乌爬上树梢儿,二郎君才牵着一脸不情愿的小四郎君出来。
二郎君又是那冰雪不近的冷模样,经过侍卫时,虽顿了顿脚步,却也未像三郎君那般客气问好,只略点了点头,便墨发白袍、宽袖当风地过去,和小四郎君一高一矮地站在台阶下,等着马车过来。
侍卫们本以为,今日等人的便是这些了。
谁知二郎君才来没多久,门内又听到一阵声响。
有一行人绕过夔龙照壁,也过了来。
那侍卫连忙看去,发觉竟然是前几回见过的那姜娘子。
其余人听到动静,也纷纷看过去。
但见那一行人里,最显眼的,便是正中那娘子。
牵一小胖女娃,纤腰一束,绿裙杳杳地行来,风流旖旎之态,顾盼自显。
她行到近前,似发觉众人,那双眼睛便是一亮,盈盈福身,道了句:“拜见诸位郎君。”
大郎君沉默。
三郎君眯眼。
二郎君…
则撇过脑袋,自去看廊下那随风摇曳的灯笼。
姜瑶:……
罢了。
她自己起身,带着笑:“郎君们真早。”
这时,小四郎君竟放开他二哥的手,小胖身子跟猴子一样蹿过去,热情地叫了声:“姜姐姐!”
还未靠近,却被如今颇有气势的小阿芝挡在面前,小阿芝双手环胸,“哼”了声:“不许靠近我阿姐!”
“你这,你这登徒浪子!”
她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这话,听得姜瑶一阵好笑。
她嘴角轻轻一扬,当真露出个比花儿还艳的笑来。
一时间,小娘子如坠春风里,裙裾飞扬,肤色如雪,墙内一枝桃花恰伸出来,人比桃花艳。
令周围行过的一匹马儿也撞到墙上去,牵马人锦衣袍带,撞得脑袋发晕,再回头,见北梁公府门下几位郎君与那小娘子齐齐向自己看来,神色莫辨。
下意识便一拱手:“见过几位郎君。”而后,一拍马屁股,直接在晨光里,“得得得”地跑了。
三郎君摇了摇羽扇,突然道了句:“有辱斯文。”
姜瑶当然不会觉得,那撞马的是因为自己,正要继续装乖,却见朱雀大街镜头,行来一辆金丝楠木马车。
远远的,马车后跟了一列执着长戟的侍卫,侍卫们仪仗齐全,为首那人,执了一旗,旗上以黑丝绣了个“芳”字。
长公主,封号安国,名芳蕖。
“是阿娘!”
小四郎君率先叫起来,当下也顾不得和小阿芝争执,连忙跑下台阶去,去迎接长公主。
姜瑶也牵了姜芝手,下了台阶。
姜瑶特意站到大郎君那,大郎君看她一眼,眸光落在那绿萼花枝上,也不知为何,竟然突然转过头去,看着露在国公府外的那支桃花,藜麦色耳廓一点点染上红。
姜瑶低头看了眼。
绿萼素白兜儿,包得挺好。
没毛病。
正恍然,忽有所感,抬头,却与那楚二郎对了一眼。
楚二郎眸光漠然,视线正慢悠悠落在她那素白绿萼兜儿上,等姜瑶抬头,也才慢悠悠看她一眼。
姜瑶也不明白,这一眼的意义。
只觉得这烂漫晨光里,楚二郎君墨发乌瞳,真真绝色。
尤其那微微泛了红的薄唇,她不由想起前几日的梦来。
当下,姜瑶也决定也不多瞧,只将视线落在那越发近的长公主车架。
却没注意到,三郎君正盯着她的视线,那视线如蛇,黏腻,阴湿。
金丝楠木马车辘辘而来,最后停在国公府门前。
长公主在申嬷嬷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近来,她似又轻减了些,一身灰蓝道袍、青莲冠,仿佛一吹就倒。姜瑶只感觉,那凉淡的眸光在自己身上一掠,长公主已经率先上了国公府的台阶。
“走吧。”
一行人连忙跟上,去了国公府的正院满春堂。
满春堂早在长公主回来前已打扫一新,接待人的堂屋内,插上了新开的桃枝,天热,炭盆早撤了,熏上清雅的淡香。
长公主先进内室,往屋里的天青釉狻猊香炉上了一炷香。
而后,才从内室出来。
她明显累着了,只略略见过几位儿郎,面上便又现出不济之色,又与众人说了几句话,便要肖嬷嬷将人送出去。
姜瑶自然知趣,此时也未留下来,只福了福身,便往外去。
长公主看着那小娘子妖妖娆娆的身影,夹杂在一帮或稳重、或风流、或冷淡的身影里,就忍不住叹气。
只是实在没精神问那肖嬷嬷,干脆将丫鬟婆子们都打发出去,进屋好生睡了一觉。
这一觉醒来,已是晌午。
午后阳光醺然,好似这一月的黄梅雨也已经过去。
长公主在肖嬷嬷的服侍下起了身,净了面,又吃了些好克化的,才感觉,这一月的疲累慢慢在消散。
肖嬷嬷看她这般模样,也是心疼。
圣人年事已高。
长公主因着二郎君与国公爷之事常年与圣人闹别扭,一直不肯进宫,可到底是亲生的父女,圣人这一病,哪里有不惦记的。
去那别庄,恐是日日煎熬,夜夜祈福。
原来还有些肉的脸儿,此时都瘦得挂了相了。
长公主却露出几分喜意:“国公爷自剑南传回信来,说剑南大事抵定,不日便将班师回朝。”
“正好圣人身体也已大好,等国公爷回来,我必定要去宫中一趟,求圣人让国公爷在京中多留些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