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长得碍眼,本殿下不喜欢。”

碎裂的玉簪从沈灼的手心跌落。

那种疼痛感终于从梦境变为现实。

还未等叶听霜思考什么,手已经比脑子更快的去接住了碎掉的玉簪。

“不!”

那只是一句极轻的气音,连说什么都没人听清。

当叶听霜开口时,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多沙哑。

他当真……恨错了人?

沈倦骗了他吗?

回想起自己对沈灼产生了一瞬的恨意,叶听霜的脸色愈发苍白,喉咙里像是憋了一口难以吐出的血。

痛苦的丝线正缓慢的勒紧了他的脖颈,窒息感便涌了上来,他害怕看到同梦境一样的结局。

沈灼:“放开他,单显留下,其余人下去。”

众人面面相觑,很快便松了手。

“喏。”

殿门被关闭,光线也愈发昏晦。

沈灼一边点着灯,一边观察着跪着的叶听霜——

他的手臂被拉得发紫,衣服也被扯得破烂,活像是受了什么虐待。

玉簪碎了,他更加失魂落魄。

单显愤愤道:“殿下,叶听霜擅闯长乾宫,决不可轻易姑息!”

沈灼淡淡的嗯了一声,逆光站在金枝铜灯的灯火之中:“想要什么处罚?你可以自己选。”

“奴利用殿下中毒之事,又擅闯长乾宫,便选……鞭刑吧。”

叶听霜眼底裹挟着混沌乱云,那种窒息感还未褪去,更加强烈的感情便占据了叶听霜的大脑。

‘叶听霜,你还不敢承认吗?你就是想抱着他,吻着他,你对他怀有龌龊之心!’

不,不是的,并不是那样单纯的感情。

他几乎有了几分病态。

他不愿再和沈灼之间做出任何分割,可犯错便必须要付出代价,他愿意付出代价。

命而已。

单显听得心惊肉跳,血淋淋的鞭刑二字,竟这样轻易的宣之于口。

方才叫嚣着要教训叶听霜的是他,现在却因叶听霜的反应而感到心惊。

一股丝丝的寒意,从脚底直涌上脑门。

单显僵硬的提及了另一件事:“殿下的早膳都被打扰了,六皇子不是约了您吗?”

沈灼表情难看,忽的想起这两人前世瓜葛颇深,大抵是沈倦害怕他处罚叶听霜,故意选了今日约见,不然怎会如此凑巧?

还真是处处保护呢。

“让沈倦等着吧。”

沈灼看向单显,“带他去偏殿。”

单显:“……喏。”

叶听霜今日表现过于不正常了。

这样的人,如何能留在殿下的身边?

单显怀着几分恶毒的想法,独自将叶听霜带到了偏殿。

他指着地上那些锁链,阴阳怪气的说:“你虽出自暴室,想必也听过殿下的名声,便自求多福吧。”

原以为至少会刺激到叶听霜,谁知叶听霜却默不作声的将东西捡了起来。

自己给自己拴上。

单显:“……”

还真是一条好狗。

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单显肚子里憋了气。

“也不知殿下会为你选哪位行刑太监?他们那些折磨人的手段,不死也得剥一层皮,真为你担心呐。”

“你还发着高烧吧?这要是手重一点,以后落下残疾可如何是好?”

“放心好了,从今往后,我会代替万喜,代替你,好生‘照顾’殿下。”

单显所说的一切话,都无法激起叶听霜半点情绪。

没隔多久,沈灼便走了进来。

他出现在简陋的偏室之中时,一身华贵红莲白袍,同里面愈发格格不入。

单显谄笑的上前:“殿下,你是找了李中官,还是秦中官,还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看不到任何人。

殿下想做什么?

处刑而已,有的是专司其道的太监!

沈灼瞥向了他:“本殿下亲自来,不可以吗?”

一个激灵。

单显反应尤为激烈,拔高了声音:“可是殿下从未亲自动手过!殿下金尊玉贵,如何能亲自动刑,岂不是脏了殿下的手?”

不可以!!

叶听霜始终低着头,被绑在刑柱上,却缓慢扯开一个笑。

一股隐秘的满足感。

小殿下总有手段牵扯他的情绪。

他或许真是太受到影响了吧,此刻他却想把梦境里体会到的感情死死拽在手心里。

沈灼手指圈着鞭子,像是在玩弄着什么精美器具,眼神却一直紧盯着叶听霜:“看来你还没意识到这是处罚?”

叶听霜声音沙哑:“殿下所赐,皆是恩赏。”

他的发丝还在滴水,狼狈又阴森,像是一只水鬼。

可他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恐惧。

沈灼心里涌出一股怒火,放肆得跟前世一模一样,连肆无忌惮的目光也如此相似。

下一刻,鞭子便落到了叶听霜的身上。

叶听霜闷哼了一声,高热和疼痛让他快要晕厥过去。

单显看到沈灼手掌红痕,惊吓得几欲呕吐:“殿下,您的手!!”

沈灼连瞥都没瞥,大抵是鞭子也伤到了他自己。

而他只是笑,一根鞭子而已,竟同时沾染了他和叶听霜两人的血。

单显声音颤抖,快要哭出来:“殿、殿下,不若让奴来吧。”

沈灼目光里充满了红血丝,猛地看向了单显:“他是我的玩物,该打,该玩弄,也是由我来,旁人有什么资格?”

单显顿时失声。

沈灼看到了窗口一闪而过的人影,大抵猜到了那人的身份。

沈倦还真是迫不及待。

那他便表演给他看!让他知道自己惩罚了叶听霜!

殿审只是冰山一角,要钓出中毒后方的庞大关系,就必须从叶听霜和沈倦的关系入手,他要亲手揭开前世未知的一切!

要下第二鞭吗?

正当沈灼犹豫之际,叶听霜终于将那口血咽了回去,嘴唇嗫嚅着,做出一个带着血腥的口型——

‘没关系。’

‘殿下想对我做什么都没关系。’

沈灼眼瞳紧缩,读出了这句话。

叶听霜当真太过聪明,猜得太深,懂得太深,知道他这一鞭是半真半演。

他突然不想再打了。

沈灼紧拧着眉头,丢了鞭子,揉着自己的手掌。

“再有下一次,我必杀你。”

“本殿下不需要背主的狗。”

沈灼离开了偏殿,叶听霜已彻底无力支撑。

单显紧盯着叶听霜,嫉妒得眼睛都快发红了。

这哪里像什么惩罚?

名为惩罚,实则维护!只是给太子和六皇子‘擅闯长乾宫和殿审之事’的一个交代而已!

“小殿下……”

“他从未这样对待过任何人。”